“阿芫是個好孩子，元乾他會照顧好本身的，他從小就不讓我操心。幫舅母照顧好佛狸好不好？他還小，今後還要娶王妃呢……”

“隻是……”宮人的聲音顫抖起來，竟不敢昂首。

阿芫還是點頭，她微小地感喟了一聲：“好孩子，你該為舅母歡暢啊，哭甚麼……”

“賢聖之君皆馳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耳邊彷彿仍能聞聲世人歌頌舅母的賢德，阿芫閉上了眼睛，她不由想到，當年舅母初入宮時，孃舅向她伸脫手來，她會不會悔怨當初縮回擊去，冇有和他同乘一輦。即便有厥後的漸行漸遠，但當時的兩相依偎，或許是最密切無間的時候。

聞聲響動，她漸漸回過甚，慘白的臉上冇有一點赤色，眼眶深深陷出來，像兩個洞穴，與當日瀕死的天子冇有半分辨彆。

“走！你們都走！”她從馴良的慈母立即變得刻毒凶惡。阿芫不肯，她便沙啞著聲音一步步把阿芫往外逼，阿芫呆呆地看著她，她從未見過舅母如此冷酷的模樣。

椒房殿裡，皇前麵如死人，似孩童般喃喃道：“結髮為伉儷，恩愛兩不疑。”

她被動地退到了門檻處，皇後卻一步步退回了殿中。她立在陰暗森冷的暗影裡，放聲大笑，卻又淚流滿麵。

彼時，阿芫正身披縞素，跪在孃舅的梓宮前。聽了宮人的回稟後，臉上非常安靜，冇有半點波瀾。

宮人見她充耳不聞，嘶啞著聲音哭道：“這會兒連頭髮都絞了，鬨著要削髮去做姑子，椒房殿幾近大家的頭都磕破了……”

“人死了，真的會有靈魂麼？真的有宿世此生麼？”她直勾勾地盯著阿芫，彷彿透過她瞥見了這殿中浪蕩的幽魂亡靈。

“無上甚深奧妙法，百千萬災害遭受，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實在義。”

“阿芫來了？”她望著阿芫，神情欣喜：“好孩子，來看舅母麼？”

皇後的神采慘白如紙，見阿芫隻是噙著淚點頭，便用儘儘力推開她，一個旋身半癱軟在地上。

內監拉長尖細的聲音從冷酷的殿中傳來：

宮人跪伏在她身邊，道：“太子殿下為替先帝守梓宮，連熬了幾天幾夜冇闔眼，現在剛在勤政殿暖閣裡歇下！”

阿芫的心一跳，“隻是甚麼？”

“動靜……已經傳到長樂宮去了！”宮人彷彿是被她俄然的疾言厲色嚇住了，哭泣道：“太醫說，說是太後孃娘……中風了！”

大行天子的梓宮設在武英殿，這是先帝活著時一向被塵封的宮殿，傳聞當年孝文帝的靈堂也是設在這裡。這個雄才偉略卻殂於丁壯的天子，死了都不忘向他的父皇孝文帝證明，他的挑選是錯的！

阿芫麵無神采地回身，身後冷風吹起了數不清的白布垂幔，莊嚴持重的椒房殿如同一隻巨獸伸開的大口，猙獰而可怖。皇後一點一點癱坐在地上，模糊地，阿芫彷彿聞聲她低聲說了甚麼。

看著她描述乾枯的模樣，阿芫內心湧起一股龐大的發急：“舅母，舅母！你另有兩個兒子呢，榮安表姐還冇有嫁人呢……你，你不能如許啊，你不能啊……”

椒房殿正殿，金闕朱牆，雕龍描鳳，阿芫愣住了腳步。她的舅母，白衣縞素披垂長髮倚在那尊意味無上尊榮的鳳座下，神情飄忽迷離，如寒玉般的手指緩緩撫過富麗的扶手，仿若麵對傾慕多年的愛人，虔誠得讓人幾欲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