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他眸子變得通紅,雙拳也用力握緊,收回骨裂般的“哢噠”聲,彷彿啞忍著莫大的屈辱與氣憤。躊躇又躊躇,遲疑再遲疑,他咬牙擠出一句話,“母親,您曉得嗎?我娘冇死!”
“我半生悲劇大略源於此,豈能不燒?”關素衣盯著驀地躥升的火苗與濃煙,眼眶酸澀,淚意漸湧。
想通統統,關素衣安靜的麵龐終究碎裂,一字一句緩緩問道,“我可有對不住趙陸離,對不住你,對不住趙純熙的處所?你們為何要如此害我?好一個家風清正的鎮北侯府;好一個操行高潔的原配嫡妻;好一個賢能淑德、備受帝寵的葉婕妤,卻本來男盜女娼,行同狗彘!”
落了胎反倒是件功德。關素衣撫摩平坦的腹部,隻覺深埋在心底的歉疚與遺憾苦痛,在這一刻消逝得無影無蹤。“素衣朱襮,從子於沃”,素衣潔白,操行純善,這是祖父對她的期許,雖落入趙家這個泥潭不得擺脫,她畢竟冇感染半點肮臟。這個孩子並非將來的但願與依托,而是罪孽,不來也罷。
少年由低低哽咽變成痛哭失聲。他戀慕的葉姨本來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他崇拜的亡母本來妄圖繁華,拋夫棄子,若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關素衣也該哭了。但她在乎的卻不是這段匪夷所思,荒唐至極的醜聞,而是中間那句話。
目光由上至下,觸及他手中的柺杖與較著短了一截的左腿,關素衣有些訝異,想問,卻畢竟冇有開口。她之以是被髮配到滄州,不恰是因為管得太多嗎?
已插好一瓶垂絲金菊的關素衣正轉動著花瓶,試圖找出不敷之處,忽見此中一朵金菊葉片過分富強,少了留白的意境與含而不放之美,便拿起小剪刀欲略加修整。
少年哀思欲絕,並未重視到較著走神的母親,兀自傾訴,“臨到此時,兒子才終究弄明白,對你好的一定是真好,對你壞的一定是真壞。”
涼亭外秋蟬嘶鳴,倦鳥紛飛,關素衣發了會兒呆,這才把插在瓶裡的金菊一朵一朵抽·出來,換成扭曲的波折與凋敝的蘆葦。波折的尖刺紮破指尖,帶起一陣鑽心的疼痛,她卻仿若未覺,神采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平平泰然。
“母親。”飽含慚愧的呼喊令她指尖微微一顫,鋒利的刀刃錯過了多餘的葉片,卻將一朵開得極美的金菊攔腰截斷。關素衣並未立即放下剪刀,也冇暴露煩惱之色,乃至連微蹙的眉心此時亦平坦開來。她用刀尖挑了挑葉片,又把剪斷的花枝取出扔進手邊的小竹籃,這纔看向站在亭外,滿麵惶然與衰頹的少年。
你娘?關素衣恍忽了好一會兒才認識到:趙望舒的娘就是趙陸離的原配夫人葉蓁。她冇死,如何能夠?趙陸離恨不能隨夫人一同往生再續前緣,若她冇死,他怎會不去尋覓,又怎願另娶彆人?
關素衣目光幽遠,神情難測。少年曾經一口一個“葉姨”叫得那般親熱,到得本身跟前卻隻疏冷非常的一句“夫人”,竟從未叫過半聲“母親”。分開趙府時她就想著:也不知這“一家骨肉嫡親”的和樂能持續多久,卻冇料僅僅兩年,該來的便來了。斷腿,廢人,葉繁公然心狠。
關素衣一手扶額,一手平放在石桌上,指尖一下一下輕點桌沿,彷彿在用心聆聽,又彷彿在兀自愣神。葉姨娘?哪個葉姨娘?在滄州待了兩年,趙府的事被她決計忘記,頗費了一番工夫才從塵封的影象裡尋出這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