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在露水晶瑩的麥叢上,通向遠方的車道,像一條伸展開軀體的蟒蛇,蜿蜒在麥苗茵茵的田壟間。此時,一陣昂揚激奮的鼓樂喧鬨聲突破淩晨的沉寂,由遠及近,鼓、鈸聲越來越鏗鏘,嗩呐聲越來越高亢,火銃的轟響聲越來越震耳。夙起擯除著羊群漫過草叢曲徑的牧羊人,愣住挪動的腳步,舉頭麵向鼓樂聲傳來的方向瞭望,隻見一支浩大的樂隊,在五顏六色的旗號指導下,由北向南,然後由南向東,行進在通往遠方的官道上。緊跟樂隊後的步隊,更是人頭攢動。騎在高頭大頓時的漂亮男人,麵帶憂色,頭戴紮紅高冠沖喜帽,肩披紅綢,帶領抬著各種禮品櫃盒的數百人步隊,不時將撲滅的爆仗拋向高空;緊跟禮櫃步隊的是四輛披紅紮花的鐵輪轎車,趕車的車伕,個個氣度軒昂,胸戴大紅花,不斷地呼喊著,鞭子在空中抽出清脆歡暢的響聲。轎車後六輛平板車上,載著大大小小的箱櫃和承擔。幾十支嗩呐時而合奏著《百鳥朝鳳》,時而吹奏起《喜洋洋》,引得村寨州裡的閒人與孩子吆呼喊喝跑來瞧熱烈,就連田畦空地裡正在拱地的豬,啃草的羊,拉碾子磨麵的驢,甩尾巴發情找伴的牛,在墳地裡嗅東嗅西一心想把野兔子攆出窩的狗,在牆頭叫春的貓,愛追在人身後咬腳後跟的鵝,伸長脖頸叫鳴的雞,也不約而同地愣住各自分歧的身姿,把頭眼一齊轉向官道上那令它們感到別緻的聲音。孩子們更是圍著鼓樂隊的男人們蹦跳著,不時叫喚著:“好聽哩,聲再吹大點。”
佳賓高朋們一個個隨在吳尉文身後,魚貫而行,一向走到大門外方留步散立。
他們冇說錯,代弟迎親的吳大老爺的大蜜斯,確切不是等閒之輩,固然她早已為人妻,但在當女人時的狠勁與凶暴,則是儘人皆知的。
吳府大門飛簷鬥拱,薑子牙鎮山,門高六尺六寸,寬九尺,擺佈懸宮燈,掛鐵鈴,兩邊石獅鎮守,左有上馬石,右有拴馬樁,石條鋪地,兩扇大門厚達一尺五寸,上釘六十四顆圓鼓鐵釘,顯得持重古樸、沉穩嚴肅,簡練中顯出富有。世人懷著分歧心機,一心想見地一下吳尉文要玩出何蒔花腔來,以是把目光全盯在了他身上。隻見吳尉文走到涇陽縣知縣麵前,抱拳見禮道:“大人是朝廷命官,這頭門喜聯,非大人莫屬了。”
吳尉文是個喜好彆出機杼的人物,為把兒子的婚禮辦得非同凡響,命令吳府大門、二門、三門喜聯一概空缺,留待前來慶祝的佳賓高朋在新娘進門前現場揮毫,以顯昌大與新奇。
吳府大少爺吳聘迎親喜信,半個月前便傳遍了渭河南北兩岸,涇陽、三原、高陵、耀州、乾州、鹹陽、西安、旬邑、淳化,東至潼關、西珍寶雞,凡與吳府有著乾係的各地官宦名儒、士農工商,無一不缺地都接到了吳府請柬。陽春三月三日,通向安吳堡的各條門路上,便呈現了前去安吳堡道賀的車輛、馬匹。
迎親步隊走到彎道的時候,站在路邊看熱烈的幾個半大小夥子俄然指指畫畫喊叫起來:“快看,快看,第一輛車裡坐的必然是新娘子。”兩個膽小的迎著轎車走疇昔,在靠近轎車時伸手就去掀轎車門簾,想看看內裡的新娘長甚麼模樣。不料兩人的手還冇挨住轎車門簾,就被跟在車後一左一右護著轎車行進的兩名威武剽悍、身穿緊身靠甲軍人裝的年青男人喝住:“離遠點,再伸手謹慎挨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