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記得,呼兒納攻打北都時,言明禁殺書畫院之人。俘虜中最被虐待的,也是有一技之長的匠師,可謂求工若渴。
節南一耳進一耳出,反正已達到目標,可貴不還嘴,悶悶受訓以後悶悶走。
節南很想不通得往外走。
麵對同僚的尊敬,王端嚴神采淡然,隻道,“蘇大人。”
到底為何?
節南在暗處連連點頭。
“蘇大人的急性子咱家也有所聽聞。恰好,這兒有一套皇上纔讀完的《春秋各國傳》,你還去庫裡吧,免得咱家多跑一趟。”
節南俄然曉得了!
蘇致學士是隨天子逃過來的北都臣子之一,韓唐曾與他同僚同品階,現在蘇致還是學士閣的六品官。
“還請閣老留步。”蘇致雙手接書,同時一臉謙虛請教的神情,“昨日官家宣百官覲見,責問一事。工部一向在找流落各地的官匠,做成了名冊遞交閣部,官家正籌算召回他們,不料好些匠人失落。官家大怒,質疑有人玩忽職守乃至於名冊外流,以是令各部各司先自審自檢,將那人找出來。下官心中躊躇,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不說怕遲誤大事,說了又怕傷同袍之誼,還望閣老指導一二。”
節南熟知這些人事,又有了這套書,更是一起無阻,直退學士閣的史庫。
節南心中唏噓,同時悵惘更深。
《千裡江山》,誰也不會質疑它傳世的代價,它的畫者王希孟也將隨之傳播百世,但百年後,王希孟將隻剩一個名字,他的故事他的人生就得這麼一句話。
一讀,一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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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應當存在的那些記錄卻連一字一句都找不見。
學士閣今時在朝堂中的權限不大,根基就是做些編史修史的文章事。除了像太學長傅大學士極少數的天子近臣,以及具有封詔權力的學士品階,凡是留在這個學士閣裡的,多是名頭好聽卻冇實權的文官。想劉彩凝她爹,六品大學士,平時住在安平城,無事不必到學士閣辦公,家裡蹲蹲,兩三年完成一套編修,就算失職了。
她明顯傳聞,先帝到書畫院,王希孟常陪侍在側,中間總有史官記錄他們言行。
忽聽一聲畢恭畢敬,喊王閣老。
“你我同僚,蘇大人不必拘束。老夫邇來修編了一部刑官所著的《推案百錄》,送來請大人看看可否入庫,順道問候一聲。不過看你們彷彿非常繁忙,老夫就不久留了。”王端嚴遞上一本厚書。
書吏見節南從庫裡出來,嚇一跳,峻厲訓了她半刻,說史庫重地,宮人不得入內,讓她千萬閉緊嘴巴彆說出去,不然兩人都要受罰之類的。
節南乖答,“能夠不謹慎混在新牌子裡了,不過這會兒蘇大人正等婢子回話,婢子要從速去。”
如果像她這般的平凡人也罷了……
讓節南拿來當擋箭牌的那位蘇致學士,麵孔周正,斯儒一把黑胡,倉猝鞠禮,“下官在。”
節南混出去的,當然不會真去見蘇致,隻同史庫裡的書吏說禦書房的公公交代她還書,就趁著書吏去放書時,悄悄鑽進偌大的書庫,尋到連慶年間的史冊,翻出王希孟身故的那本年冊。
王端嚴點頭,“書畫衡量才華,更何況先帝親管書畫院,人才濟濟,不乏心機奇巧,能畫能造的匠師。我記得,當時弓弩司的將作就是書畫院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