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卻見家宅中大大不安起來,眾家人仆婦,臉上都有憂色,更傳聞西門慶在後宅大發脾氣,痛罵了好幾個倦怠的丫環,弄得百口高低,大家自危。陳經濟便獵奇起來,也不知未婚妻得了甚麼怪病,病重到了甚麼程度?
西門慶聽後一鼓掌:“妙!妙!妙!乳母這便請到後宅,去和我家娘子和小女道達一番,也安一安她們的心。不過事須周到,若中間有彆的丫環仆婦,待遣開她們再說。”
陳經濟心頭一驚:“可惜甚麼?莫非說,西門蜜斯她竟然……”
那大夫一聽,寂然起敬,便見禮道:“本來是西門大官人的姑爺,失敬失敬!鄙人小子,家居清河東門外頭條巷二郎廟三轉橋四眼井,馳名趙拆台便是。在東平府也略有些薄名,有分教——我做太醫姓趙,門前常有人叫。隻會賣杖搖鈴,哪有真材實料?行醫不按良方,看脈全憑嘴調。撮藥治病無能,動手撈錢而妙。頭疼須用繩箍,害眼全憑艾醮。心疼定敢刀剜,耳聾宜將針套。得錢一昧胡醫,牟利不圖見效。尋我的少吉多凶,到人家有哭無笑!”
王婆聽了笑道:“星主大官人公然是做大事的,卻象個皮笊籬普通,滴水不漏!好!且待老婆子去內宅拜見大娘子和大蜜斯,也叫她們歡樂歡樂!”說著話,這婆子先歡天喜地,顛兒進後宅裡去了。
陳經濟見他的兩個眸子子“骨碌碌”轉得象打賭場裡的骰子普通,心下頓時明白了幾分,便喝呼家人道:“開箱取一貫錢來,給趙太醫做車馬費!”
西門慶大喜:“有乳母做主,此事成矣!那這便請乳母回家去細心考慮,如有了萬全之計,再來我府上商討。”
心中雖做此想,但口裡不說內心的話,西門慶還是笑吟吟隧道:“王乳母公然是我們山東的先賢劉鄩用兵,一步百計!卻不知計將安出?”
西門慶便笑著懇求道:“王乳母,你是個最慈悲的,莫非就忍心眼看著我女兒落入虎口,毀了她的一世不成?彆的我不敢砍那大嘴,若乳母助我退了此婚,每日佛前上供的功德炊餅我包了!那十殿閻羅與我又是親熱的世兄弟,若乳母百年以後,我保你有個好去處!”
西門慶點頭:“恰是!”
陳經濟笑道:“這點診金,忒也陋劣,卻對不住先生的醫國之手,有愧的該當是小子我纔對!卻不知西門蜜斯所患何病,請先生大發慈悲,照實道來,解我心中憂愁!”
當下這老虔婆便雙手合什念起佛來:“哎喲喲!阿彌陀佛,不當家花花的!常言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老婆子我平生隻會保媒,成全人的功德,那裡會退婚,做那種身後要入拔舌天國的孽舉?罪惡!罪惡!”
王婆被西門慶阿諛了一句,感覺麵子上大有光輝,便喜滋滋的吊起人的胃口來:“星主大官人,你的意義老婆子懂了——既要光亮正大地退婚,又要陳家的阿誰鬆糕教頭挑不出我們的理——是也不是?”
正在配房窗邊思忖,卻見西門慶的親信家僮玳安急赤白臉的引著個太醫出來了。陳經濟心中一動,便安排幾個家人在門邊廊下守株待兔,等那大夫出來,好問個究竟。
王婆笑道:“這有何難?請星主大官人附耳來……老婆子此計,倒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卻不知還使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