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狼與外婆的故事以後，早晨必定睡不著，要不就做惡夢。夜裡聽到一點動靜，就覺得是奸刁的狼，在吞噬某個姐妹的小腳丫。而先前祖母那張馴良的臉，也閃現出狼的影象。凡是廚房的老鼠簌簌，便當某個姐妹已看破了狼外婆的真臉孔，悄悄起床，在廚房燒開水，要燙死狼外婆，挽救姐妹們。凡是祖母的呼吸，也當是狼外婆在出氣……總之，一夜裡不承平。

就祖母描述她童年時的深宅大院，遠不止十幾畝，是幾十畝地。滿園的竹林瀟瀟，綠蔭小道成行，亭台樓閣，水池就有三個。小時候，祖母調皮，還掉進水池，差點被淹死。這麼說吧，祖母孃家時的深宅大院是公園一樣的製作。也難怪我那被賣給船老邁，江上捕魚的二姑次兒，到了大劇場唱戲也成了紅角的，原是基因裡有大師閨秀的氣場。

“咦，好可駭！”外婆與狼的故事真嚇人，幾姐妹聽了，驚駭得擠在一張床上起堆，可還是忍不住湊上小耳朵，聽下文……

祖母就說：“因為這個風雪裡喊開門的外婆，不是你們的真外婆，是狼變來的假外婆……”

某個歡暢的時候，祖母也會講起她童年的深宅大院，講起我舅爹們習武練拳的場景。就與現在電影裡的武打鏡頭差未幾。

前麵寫過，祖母曾把大姑做童養媳賣給人家兩次。今後行動，可看出祖母的心機是有題目的，煩悶症還是咋地。祖母雖對後代有些不近常理，但對孫子輩的卻很好，許是時候漸漸流逝,祖母的煩悶症病癒了吧。

由著這些隱蔽的經曆，祖母經常外出雲遊，就不奇特。

祖母每次講到這裡，就停頓下來，再說：“小鬼們，這個時候，你們可千萬千萬不要聽信內裡的阿誰外婆的話，千萬千萬不要開門啊……”

祖母講到楊六郎，可謂聲色感情並茂。經常講著講著，就墮淚。

祖母都跟我們講故事。從不講那些慘痛之事。

幸虧遲日起來，並冇有哪個姐妹少半個腳丫。祖母也冇變成狼。

小時候，祖母常來跟我姐妹們打伴。正月初幾，母親與父親去了外公家。家裡還剩有臘魚臘肉麻糖瓜子甚麼的年貨。白日，祖母就跟我們約好，叫我們生好了爐子，備好吃的東西。然後，在落日西下，傍晚到臨之時，祖母就來家跟我們打伴過夜，講故事給我們聽。

祖母清算得體，穿戴端莊周正，麵龐馴良，紮著一頭烏黑的長辮子捲起，然後用網子網住，網子中間插著一顆碧綠簪，在油燈下閃閃發光，祖母兩眼也放光，笑嗬嗬地對我們說：“小鬼們，快快堵住你們的小耳朵，我要講外婆與狼的故事了。你們對比對比，可熟諳哪個是你們的真外婆啊？外婆在門外喊，玉英玉英開門啊，我是你們的外婆啊，我給你帶來好吃的糖果啊，內裡下了好大的風雪啊好冷啊，我趕不回家了，來你們家過一夜可好，外甥我的好外甥女啊，快給外婆開門吧……”

祖母聲情並茂地說：“阿誰大金戈壁裡，塵凡滾滾，馬蹄飛揚，鮮血四濺，楊家最強楊七郎被潘仁美一箭射死了，楊家大郎、二郎、三郎戰死，四郎、八郎被俘，五郎削髮，楊老爹碰碑而死。楊家八大將，隻剩楊六郎，救了一命啊，都得柴郡主……如何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