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_第14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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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靈順順鐺鐺度過了四六大關,順順鐺鐺出了月子,仙草繃緊的神經才敗壞下來,如此順本地躲過四六災期反倒使她心腸不大結壯。這天早晨,她將一月來反覆揣摩著的一件苦衷提出來:“給靈靈認個乾大。”嘉軒聽了,“嗯”了一聲,隨即擁戴,表示附和。他現在偏疼這個女兒的表情實在不亞於仙草,單怕靈靈有個病病災災三長兩短,認個乾大就有護蔭了。他說:“認誰呢?”仙草說:“這由你看著辦。”嘉軒先提出冷先生。仙草說:“你去問問咱媽,咱媽說認誰就認誰。”

冷先生說:“反天子,反清家,就是造反哩嘛!說是反了正了,還說是革了命了!”

冷先生說:“人都說是歸正,反動……”

白嘉軒問:“是不是反了正了?”

鹿子霖又介麵問:“‘歸正’是咋回事?”

嘉軒清算了煙壺,捏滅了火紙到馬號去了。鹿三正在馬號裡給牲口餵食夜草。馬號寬廣而又清整,槽分為兩段,一邊拴著紅馬和紅馬生下的青騾,一邊拴著黃牛和黃牛生下的紫紅色犍牛。槽頭下用方磚箍成一個攪拌草料的小窖,鹿三往草窖裡倒進鍘碎的穀草和青草,撒下碾磨成細糝子的豌豆麪兒,潑上井水,用一隻木鍁翻搗攪拌均勻,把粘著豌豆糝子的濕漉漉的草料添到槽裡去。黃牛和犍牛舔食草料時,掛在脖子上的銅鈴丁鐺鐺響著。鹿三背對門口做著這統統,放下木鍁,回過甚來,瞥見嘉軒站在身後諦視著他的勞作。他冇有說話,更不消惶恐,仍然按他本來的思路在槽頭忙著。白嘉軒也站在槽頭前,背抄著雙手看騾馬用彈動的長唇吞進草料,牙齒嚼特彆登格登的聲音。他又挪步到牛槽邊站住,看著黃牛和犍牛犢用長長的舌頭卷裹草料。鹿三回身走到炕沿邊坐下來,抽著旱菸,仆人不說話,他也不主動說甚麼。嘉軒幾近每天早晨陪老孃坐過以後都要到馬號來,來了就那麼背抄動手站著看牛馬吃草嚼料,乃至連一句話也不說,看著牲口吃光整整一槽草料才歸去睡覺。白嘉軒從槽邊轉過身走到鹿三劈麵:“三哥,你看我阿誰小女兒靈靈心疼不心疼?”鹿三說:“心疼。”白嘉軒說:“給你認個乾女兒你收不收?”鹿三詫異地睜大了不大矯捷的黑眼睛,隨之微低了頭,捏弄著煙鍋,腦筋裡頓時嚴峻地轉動起來,綜合,對比,必定,否定,一時拿不定主張。白嘉軒誠心腸說:“我們三人籌議過了,想跟你結這門乾親。當然……這是兩廂甘心的事,你悅意了頂好;不悅意也冇啥,我們疇昔如何,今後還是如何。你今黑間思謀思謀,明兒個給我見個回話。”說罷就走出馬號去了。

牛犢必定是陽間之物。白趙氏的三柱艾葉挽住了他的小命,腦門和嘴角留下三個圓溜溜的疤痕,笑的時候倒添了一種嬌媚。白趙氏據此怒斥對艾葉落空信心的仙草說:“你不信!這下你信不信?老輩子人傳下的體例能錯了?”仙草卻不無遺憾:“牛犢如果個女子就合民氣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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