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粗狂的嗓門響起。

徐鳳年曾流露這青城山本是九鬥米道的一處洞天福地，占有天時天時，乃物華天寶，龍射牛鬥之墟。在此久居，不管修身養性或是悟道清修皆多有裨益，可惜被離陽老天子禦賜給了一名出身於龍虎山正一教的望氣羽士。龍虎山自以望氣續命受了盛寵，日趨嬌縱，看不上靜自清修的道家其他門派。入主青城山那一日起，將山中九鬥米道之人十足擯除，所建道場儘數拆毀，隻剩下厥後興建的青羊宮單獨聳峙在山顛之上。九鬥米道的銷聲匿跡，天然使得山中香火不竭殘落，到最後能夠一月都冇幾個香客上山。山下百姓纔不管你是何教，他們隻信他們拜著的教，你龍虎山名頭再盛，不信就是不信。

最後一抹餘暉隱去，暮色覆蓋大地。一行人冇有撲滅火把，就著一絲纖細光冷靜上山。莫問轉頭望望，上山之路已行了三分之一腳程，今晚大略是要在林間過夜了。

不遠不近靠在火線的鳳字營一如平常莊嚴，整齊上馬列隊前行，雖入山必然露宿郊野，可哪個北涼軍中男人未曾飲冰啃雪與仇敵廝殺，比擬較而下僅僅露宿山中已是很幸運了。車內徐鳳年仍未醒，不然又得抱怨幾句。

廟山燃起一堆熊熊篝火，其上正在滋滋冒油的山珍野味香氣四溢，一群人圍坐其間，就連籌算退回火線的寧峨眉也被醒來的徐鳳年留下，現在拿著一塊烤肉大口吃著。徐鳳年神采仍有些懨懨，食慾倒是不減，腳邊已扔了一地骨頭。而莫問同李淳罡坐在一起，相互推著葫蘆，無聲痛飲。火光將世人身影映在破廟牆上，如夢似幻。

蜀道之難，難於上彼蒼。

莫問曾嘗試著征服這道險要，沿著僅一尺寬窄由鐵鏈搭成的棧道緩緩而上，即便腰間緊緊掛著粗重鎖鏈，仍腳下如履砧氈，後背緊緊貼住崖壁汗如雨下，心中一團烈火燃燒，連著吐氣也熾熱起來。路程未至一半，再無登臨之意，惶惑退回底下，望著不成望亦不成及的矗立，悄悄慨歎。

世人紛繁下車，鳳字營則在一旁林間原地修憩，畢竟破廟再大也容不下這多些人。寧峨眉帶著幾名親兵趕上前來，敏捷地打掃破廟，讓其總算勉強能住人。

行在莫問身邊的故鄉夥倒是無所謂，不管住處如何環境如何皆能安然視之，剛出涼州那會兒落腳山中凶悍的山間蚊蟲圍著他打轉，也冇能使他的鼾聲有半分停滯，反而吵得迴旋著估摸從何下嘴的傢夥們不堪其擾，拍拍翅膀飛走遁入暗中當中。

又有樂子看了。

聽到青城山此名一瞬，莫問腦海中第一時候閃現的是臨安同名的山嶽，在本來天下另有一首歌謠:“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當年大街冷巷迴盪的都是這首歌，店內放映的皆是白娘子傳奇，若一條街上哪家放著彆的，指定被彆的店家嘲笑不懂咀嚼。就連街上不識字的小孩都能昏黃哼出一段旋律，不成謂不深切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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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問嗤之以鼻，何來劍仙，不過百姓們以訛傳訛的飯後談資傳出世人耳中罷了。說到劍閣，不由想起將來此前在蜀地登過的雲間棧道，那才稱得上是天然的鬼斧神工。山嶽筆挺從中間劈下，兩邊峭壁直入雲天，其麵光滑如鏡，非人力所能征服，就連最喜攀附的猿猴在其間也了無蹤跡，真可謂: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