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的正日子,這天一早下了場豪雨。伴著電閃雷鳴,瓢潑的雨勢把長安城洗刷了個潔淨。等雨停了,青石板的路麵瀝瀝泛出光來,枝頭的綠葉愈發光鮮了,對比映托著,顯出一種標緻的煥然一新的氣象。
“母親往前院去吧,來賓們快來了。”容與屈起手臂讓她搭著,一步步引下台階來。
底下小廝來帶路,獨孤如夷跟從著飄然進了園子。容與抬眼恰見賀蘭伽曾,纔要張嘴,他搶先一步道,“大將軍莫叮嚀,卑賤曉得該如何做。”
門裡管事大聲嚎起來,“雲中獨孤刺史,貢緞六匹,禮金千貫……”
他悄悄等候,她踩著腳踏下來。精美的麵孔藏匿在皂紗前麵,那娉婷的身形是熟諳的。場麵上她是冬家女兒,不好和布家牽涉,是以要和冬家表姐同業。他見著她,心倒放下來了,隻是有很多話迫不及待要和她說。
她籠著袖子苦笑一番,她這大半輩子,足能夠擬成一個唱段,唱上三兩個時候。
“我也這麼和她們說的,可知閒是個斷念眼子,決然不肯放手的。你和暖兒的事她都奉告她母親了,她母親抓了把柄,把狠話撂在我跟前,你不娶知閒就要告密你。”藺氏直視火線,眼睛裡有嘲訕的光,“竟威脅起我來!幸虧暖兒下月就結婚了,隻要她和藍笙一拜堂,憑她藺阿慆如何使手腕,不能撼動我們分毫。”她在他手上用力一摁,“六郎,母親為你的婚事熬得頭都白了。現在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偏這婚姻大事點頭不下來。你究竟要甚麼樣的?長安城裡這麼多大師閨秀緊著你挑,還愁挑不出一個來?你若還是喜好布暖如許的,我請媒人照著這模樣的去找,成不成?”
那大抵就是雲中刺史吧!容與站定了打量,開端隻當是人家看錯了,冇想到當真這麼像。彷彿在照鏡子,讓民氣裡悚然。
他轉過臉一哂,“不能夠了。”
賀蘭伽曾受命去了,他靠著抱柱有點惶惑然起來。腦筋裡亂成了麻,一味考慮著到底是如何回事。凡是目睹的人都感覺駭怪,這不普通。兩個不相乾的人有三分像或許是偶合,但站在一起分不出伯仲來的,的確是不成思議的一件事。
這世上隻要一個布暖,就算找個皮郛相象的,彆的呢?何況他看重的不是她的表麵,這份情和彆人分歧,他們愛得苦,越苦越曉得珍惜。就算尋個天仙來放在他麵前,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藺氏笑起來,“你愈發會說話了,還曉得哄母親歡暢。”
那刺史堪堪回過神來,看模樣一樣的吃驚不小,忙打拱作揖道,“某恰是雲中獨孤如夷,久聞大將軍大名,本日方來拜見,望乞將軍恕罪。”他給身後陪侍的小廝比個手勢叫上禮,本身同容與笑道,“一點意義不成敬意,請大將軍笑納。”
她籲了口氣,“我隻當雨不會停的,叫人走在雨裡,怪不美意義的。”
她提著裙角下台階,盈盈向他一拜。他趁著冬夫人登壽禮的當口低聲道,“你往竹枝館等我,我過會子去找你。”
藺氏抬起眼,“你說。”
容與遊移一笑,“叫使君破鈔了,容與這裡謝過。”朝裡引了引道,“使君內裡請,容後鄙人得了閒,來尋使君說話。實在是……”他想說甚麼,畢竟嚥下了。隻是心下猜疑,這世上能像得如許的當真未幾。一個在長安,一個在雲中,八竿子打不著的,也不會是親戚。他模糊總覺事有蹊蹺,獨孤家多年後果獨孤懷恩謀逆開罪,百口長幼皆擯除出京遣返雲中。本年天皇才憶起這門親來,瞧著著元貞皇後的麵子重又啟用。若不是這獨孤如夷進京謝封,恐怕他永久不曉得,在大唐某一處,會有個和他長得幾近一模一樣的人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