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不由多看香儂兩眼,“好個短長丫頭!你這麼霸攬著,不叫你家娘子許人家了不成?”
她憑欄而坐,身後是瀟瀟的楊花。日影西斜,照在半卷疏疏的竹簾上。她穿一件玉色半臂,鏤紗下暴露一大截胳膊。畫帛是光鮮的青綠描金,水一樣斜鋪在雕欄邊沿。她欠坐倚著,手臂壓在畫帛上,愈發顯得腕子白靜如玉。
賀蘭聽得倒一愣,回過神掩口笑起來,“常住在娘子眼裡如此不堪,拿這個做話柄來榨人財帛?鄙人雖家無囤糧,好歹得朝廷俸祿,吃了上頓也不愁下頓。錢夠使,莊子上有地有田,用不著娘子賙濟。”
賀蘭敏之冇想到她這麼乾脆,在他印象裡,這些金尊玉貴的嬌蜜斯蒙受一點波折就該癱倒下來。她倒好,如許大的事,凜冽站著,半點冇有勉強責備的籌算,還充滿了視死如歸的英勇氣勢。
她們主仆都是沉得住氣的,並冇有呈現他預期的方寸大亂。她們越是安閒,他越性兒生出逗弄的心來,轉過臉吹了吹雕欄把手上積的灰,閒適道,“我前兩日往幽州辦差,路過洛陽便順道看望舊識。不幸得很,他家公子上月歿了,那日恰好做六七。我隨了緇儀出來祭拜,那世兄一頭哭他兒子,一頭還死力獎飾兒媳,說賢媳知書達理,還未過門就誌願給他兒子守節。景淳陰靈不遠,也必然甚感安撫。”說到這裡,終究瞥見她神采微變,他恍忽感到勝利了,笑得更是歡暢,“這世道另有如此長情的人,實在的未幾見。要我說,孀婦再醮不是奇怪事,那蜜斯鑽牛角尖真是不該,白糟蹋了花一樣的韶華,娘子說是不是?”
布暖不是誠懇頭兒,可這回真的是束手無策了。前院請了梨園子,江南小調委宛,歌聲淒苦至極,款款吟唱,“踏謠,和來!踏謠娘苦,和來!”
賀蘭敏之還是笑著,隻是眼睛裡多了野性的狠戾。他說,“你是個忠仆,你家蜜斯有你護著,宿世修來的好福分。”
永久不要低估男人的佔有慾,求之不得的時候他們能夠使出多種手腕。女人是天生的弱者,他眯眼看著她,彷彿已經手到擒來。
“蜜斯是那裡人氏?傳聞是東都人吧?”他抿了口茶,擱下蓋盅笑吟吟道,公然見她抬起了眼。
賀蘭負手踱了兩步,俄然回身道,“常住正有樁事要同娘子商討呢!蘭台缺個秉筆女官,不知娘子可願前去蘭台供職?”
香儂辯不清事情真假,怔怔的去扯她的衣袖。她壓了壓她的手,鼻子發酸,半晌方道,“牽五絆六的冇意義,你給個痛快話,是要錢要地,你開了口,我好去籌辦。”
他慵懶一笑,“不作興說甚麼死不死的,我何嘗要你死來著?你也彆恨我,那日鹽角坊一彆,常住對蜜斯魂牽夢縈,這也是逼到了絕處想出來的體例。凡是蜜斯能正眼瞧瞧我,我也不至出此下策。”
果不其然,賀蘭再不笑了,眼睛裡帶著不屑的神情。低頭拂膝上皺褶,拉著長腔道,“阿誰所謂的良配是藍將軍?哦,我記起來了,鹽角坊裡的時候藍笙說過你們年下結婚,這是真的?”他做勢搓了搓手,“恐怕不好吧!這樁事裡又牽涉上一個。我曉得藍笙是個仗義的人,屆時陽城郡主就算要給兒子擺脫,依著藍笙的性子,如何也不能站出來指證你騙婚。如此這般,到最後就隻要論個包庇藏奸的罪名,彆說他的將軍之位難保,恐怕全部郡主府都要受連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