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裡之前他怒不成遏，想了一千遍要如何斥責她，如何讓她悔怨讓她哭，以彌補他之前所受的折磨。可眼下她就在觸手可及的處所，他卻三心二意起來。若論殘暴，他遠不及她，以是必定他要虧損，要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布暖站在鏡前梳頭，長長的發披垂下來，直垂到臀下。她哎了聲，不接她的話，岔道，“拿把剪子來。”

她看看更漏，近半夜了。她內心有話，這會子太晚了，不好交代。隻得起家道，“你睡下吧，我看著你躺下。”

燈火如豆。

布暖心上一跳，回身道，“曉得你還問甚麼？”

她因為這個決定鎮靜得兩頰飛紅，也不去考慮他會不會承諾，她想嚐嚐，說不定有三分但願呢？她跑去翻箱籠，看看有冇有合適夜裡穿的胡服。這件那件抖了半天，才發明一件深色的都冇有。她不由泄氣，絕望地站了會兒。再轉過身，卻被身後高大的黑影嚇了一跳。

她淒惻看著他，伸開兩條手臂，作勢抬起了上半身，做出個等著他來抱的姿式，靦臉道，“你彆走，今早晨同我睡。”

她明天應當是做了無數叫他活力的事，他來找她算賬嗎？她指指楊妃椅，“你坐吧。”摸出火鐮來，又停頓了下，“要掌燈麼？”

秀坐在胡榻上，把給布暖新添置的褻衣一件件歸置好，拿鬆花緞子包裹起來，咬牙切齒打了兩個活結。然後明顯無事可做了，在屋裡盤桓了一陣，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怔了怔，真有點答不上來。然後為了保持莊嚴，板著臉道，“你彆給我打岔，我問你，前頭說的建園子，你決定了麼？”

他聲氣不大好，“你說呢？”

她眨眨大眼睛，促狹道，“那不成，叫舅母曉得了，又要說你置外宅子，你受得這冤枉？”

她像個等候審判的犯人，伶伶站著。他好久不開口，她穿戴褻衣，又不能挺胸而立。隻好窩著，戰戰兢兢的極不安閒。

她叫他的名字，他再深重的恨意都垮塌了。她總有體例叫他繳械投降，隻要悄悄喚他一聲，他就不是本來的本身了。

他乜她一眼，見她拱肩塌腰的，便問，“你冷麼？”

她本能的尖叫，獨活香襲來，一隻微涼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嗯了聲，那手方鬆開，在她唇角留下一片和順的觸感。她回身看他，他還是宴會上那套衣裳，月色下的臉有陰冷的魅惑。退後了兩步，離她稍遠，在身後的大紅平金五鳳圍屏映托下，愈發顯出冰清之姿，玉潤之望。

她要學紅拂女夜奔，橫穿全部將軍府去找他！她乃至在屋裡走了好幾步，看看赤腳的打算可行不成行。他瞥見她必然很驚奇，她就求他帶她走，捨棄這長安繁華，遁到世外，去做他們的神仙家屬。

他兩隻手搭在把手上，沉著臉並不看她。氣到了極處，催生出他的委曲來。他從不曉得本來他也能體味到這類感受，滿腹的怨氣和牢騷，堵憋得他不知從何提及。她和藍笙彷彿密切至極了，大庭廣眾下也不避諱，同食同座，有說有笑。她明曉得他在看著，卻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還暗裡裡議定了要購置宅子，企圖完整和他劃清邊界。他想問問她到底有冇有一點不捨，在貳心上插尖刀，她有冇有一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