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肯聽話,點頭承諾了,又叮囑容與趁熱快些將點心用了,方起家對他一福,踏著比來時更厚的積雪,深深淺淺,高凹凸低地徐行去了。
“哦,那您必然還記得,那日奴婢跌落茶盞,幸虧是您替我說話兒,我一向都冇好好感謝您。本想著找個機遇給你叩首呢,這拯救之恩大過天……可惜奴婢冇甚麼能酬謝您的,隻能給您送些東西來了。”
恰到好處的溫度,容與對她頜首笑笑,“小俞是麼,多謝你,這麼冷的氣候,費事了。”
“您這是何必呐!”他一聲悲鳴,歪著頭重重感喟,“早說不該讓您返來,偏撞到人家槍口上去……這麼冷的天兒,您跪一夜,明兒非抱病了不成,這讓我轉頭如何和萬歲爺交代啊?”
她說話輕聲細語,在一片沉寂裡娓娓道來,愈發顯得四周空曠喧鬨。
宮門處黑壓壓站著很多內侍,隨便掃視疇昔,一個個全都縮手縮腳低眉斂目,氛圍是難以言喻的惶恐不安。
孫傳喜忙躬身承諾著,微一停頓陪笑道,“殿下,廠公嘛……眼下雖說犯了點宮規,可畢竟是為救人,又是朝廷內輔,正三品的官職在身,這罰重了……天然欠都雅相。”
“您還記得我?”俞若容訝異地抬眼問。
私行離宮是極刑,擅闖大理寺也是極刑,就算馬上將他拖出去斬了也不為過,容與不接他的話,波瀾不興地將題目重新推給儲君,“臣但憑殿下懲罰,或斬或杖,全聽殿下叮嚀。”
她嗯了一聲,側頭如有所思的沉默著,半日方露了笑模樣,兩頰出現酒渦,讓那記本來充滿感激意味的笑,變得很有幾分甜絲絲的況味。
正漫無邊沿信馬由韁的想著,俄然聽到身後有人踩著新雪,收回清脆鏗鏘的腳步聲。
看他實足煩惱懊悔恨又氣悶的模樣,容與隻覺想笑,“一早晨罷了,哪兒有那麼嬌貴。你手裡不是拿著鶴氅?本來還曉得心疼我。”
那雪倒是下個不斷,很快就落得一天一地儘是,不到子時,地上積雪已快冇過他的膝蓋,明日一早,都城又是一片銀裝素裹,不曉得泰山上是否也有落雪,山頂上的罡風是否也會吹得人麵熟疼。
近處是皇太子鑾駕,一旁侍立的人則由鄧妥改換成了孫傳喜。
容與回顧望去,見一個宮女撐著傘,手中提著一個食盒,非常艱钜地抬腿邁步,一步步朝他走來。
容與得了傳話不再多言,更不落馬,一夾馬腹直接沿天街向乾清宮馳去。天氣愈來愈暗淡,颳風了,疾風颳在臉上,凜冽如刀,裹挾著陰冷潮濕的味道,看來都城很快就會迎來一場漫天漫地的豪雪。
固然他在這裡餬口了近二十年,卻始終冇有機遇在清幽無人時,感受它那賽過統統的氣勢。皇權付與了它絕對嚴肅,人間除卻帝王,任何人在它麵前都一樣纖細,就比如現在,不管他是否甘心俯身屈就,或是起家做螳臂擋車的抵擋,實在都冇法撼動它一絲一毫。
乾清門核心著的人群也緩緩散去,其間有人路過容與身邊,收回細弱的低聲絮語,更多的人則加快腳步欲逃離是非之地。不想、不肯、不敢去看內廷掌印被罰的內侍們,還是不免瞥見了林容與揚起披風,雙膝落在階前青石板上。銀色衣襬曳地,身形筆挺如鬆,堂正得不像是要麵對難捱的罰跪,倒像是表情甚好,專為等候即將落下的初雪,在此賞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