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又飄散到不知甚麼去處，容與已冇再聽，隻曉得這評價洋洋灑灑，筆墨頗豐，看來他在胤史上留下的字數，應當比其他的宦臣要多上很多。

轉頭再去看方玉，她已滿臉都是淚。悄悄為她擦拭淚痕，容與說，“走罷，清算你的東西，去找阿升，他會安設好你。你能夠回故裡，也能夠在江南尋一處小院子安穩的餬口。從今今後，你是自在的了。”

清理得這麼及時，連給他逃遁的時候都不留，可見是蓄謀已久。

舉目望向天涯，宇宙茫茫無垠。人生自變幻，終當歸空無。此身長滅，孤燈長寂，那麼身外之物呢，遲早也終將隨風而去。

鄧妥幾近賞識的看著他的神采，嘲笑道，“奉萬歲爺口諭，凡是你寫的東西，畫的畫，一個字一個影兒都不能留，全都得清潔淨。”

“聞聲了麼？這是皇考最後的遺言，一字不差說給你聽了。至於你要不要滿足他的心願，你本身瞧著辦罷，歸正朕也冇有閒工夫盯著你會不會他殺。”沈宇神采輕視，彷彿還是怕他抗旨，冷冷彌補道，“這但是皇考臨去前特地交代的。”

方玉明白他的意義，感喟道，“第七天了，你昏倒了五天，隻能靠喂些湯水給你，你看看你本身，瘦得都快脫相了。”

氣血一陣翻湧，容與咬著牙嘲笑，渾身高低都在顫栗。

“明天是第幾天了？”他問。

不曉得跪了多久，他聽到孫傳喜悄悄咳嗽的聲音，那是在提示新帝，這丹墀下另有一個未解的仇恨需求他去宣泄。

“林容與，好久不見，朕都有些忘了你的模樣了。你跪得那麼遠，朕看不清，跪近些，讓朕瞧瞧你的臉。”沈宇對著他，招了招手。

可貳內心餘燼未消，他不甘心接管運氣，固然已被它擺佈了兩世。他忍了那麼久，終究換來的隻是白茫茫大地真潔淨？怕是冇那麼輕易。他沉下心來，沉著地想著，本身那封請旨回京的摺子落在沈宇手裡，無寧說是導/火/索，倘若他真有背工，遲早要清理本身，他不能坐在這裡等著新帝派人鎖拿他歸去。

“啊，你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沈宇一聲驚呼，像是真的被他的模樣震驚到了，“這的確是，如何瘦成如許……看來你這些年過得很不快意。”

容與抬眼，是熟諳的麵龐，隻是疇前的嬌憨已演變成溫婉，恰是曾經西暖閣中的侍女俞若容。

微微抬首，沈宇仍然好整以暇玩動手中香球。看著那燭火明滅間，他忽亮忽暗的臉，年青俊美，透著興旺活力，可惜構成那活力的一部分裡另有吞噬民氣的恨意，容與細心看著，恍然發明他本來隻是五官像他的父親，那神情大略和他生母一模一樣。

她還在說，容與已站起來，朝門外走去，她一把拉住他，又氣又恨，“你，你現在歸去有效麼？人都不在了，何況你又冇有旨意……”

二十年等候，二十年期盼，半生光陰，一世眷戀，終究都化為烏有。他終是隻能單獨一人，空對蒹葭蒼蒼。

養心殿被覆蓋在一片素白裡，看上去有些許陌生。容與拖著有力的雙腿邁步出來，對著那一團燈火裡昏黃的麵孔，俯身施禮。

深深吸氣，冷冽的氛圍刺激著咽喉和肺，容與抖得更加短長。不能轉頭，不能去看那火焰裡的一星筆墨。那曾經是他的神馳，是他活著間存在過的獨一一點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