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曾氏母女,鐘薈把頭埋在錦被中悲觀沮喪地躺了半晌,不幸她鐘十一娘讀了一肚子聖賢書,未曾學得半句粗語村言,不然還能謾罵兩句排解一二。
剛要考慮著開口,卻見曾氏伸出一根尖尖的手指導了點女兒的腦袋,責怪道:“瞎混鬨,你阿姊哪曉得這個,覺得都像你,不愛花不愛粉,就愛讀那勞什子書。我們阿嬰可不興學她如許,女子本就不必學富五車,能識得幾個字,把一篇女誡讀熟便罷了。”
鐘家乃是四世三公的高門華族,世代簪瓔,滿門朱紫,鐘老太爺雖已致仕,弟子故吏遍天下,將相嶽牧悉出其門;鐘太傅以當朝帝師執鈞當軸,小輩中亦有多人退隱,平流進取,坐至公卿,指日可待。鐘薈是鐘太傅膝下獨女,說是天之驕女也不為過。
三娘子雖自視甚高,但並非不通情麵,相反還非常早慧,靈敏地從她的問話裡品出一分家高臨下來,內心不屑又驚奇,她這個阿姊鬥大的字不識幾個,又稱疾在床上賴了幾個月,倒有臉提這一茬?故意看她出乖露醜,眸子一轉道:“已經精通了。隻是阿兄方學了《諫諍章》,秦夫子道待他學完才氣接著講論語。”
三娘子不情不肯地挪動了數寸,對付地喚了聲阿姊,就垂著頭玩弄起腰間的紫玉雙魚佩來,鐘薈不瞎,天然看得出三娘子與她的手足情淡薄得很,還頗看不上她。
女童梳著雙丫髻,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身上冇甚麼顯眼的珠翠金飾,隻手腕上戴了一對細細的素金鐲子。她的麵貌與曾氏有七八分類似,眉眼彷彿一個模型裡刻出來的,那些不甚類似的處所卻生得青出於藍,兼之膚色白淨,冇有那塊遺憾的胎記,雖比鐘薈所占的這具身軀略遜一籌,也已是非常可貴的美人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