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衛老太爺並未如衛玨所料勃然大怒,反而拊掌而笑,“阿難,本日阿翁算是從你這嘴裡聽到了一句實話。冇錯,是阿翁在逼你們,是衛氏墓塚中的枯骨在逼你們,你們這些饌玉著錦的小兒郎,身寄虎吻危同朝露而毫不自知!冇錯,衛氏眼下勢焰熏天,軒蓋不斷,豈不聞‘常者皆儘,高者必墮’?要怪便怪你們的父輩都是些軟骨頭的乾才,撐不起我衛氏門楣!”
衛老太爺披著件鐵灰色的家常軟羅袍子,正坐在書案前揮毫,屋內環繞著微苦的藥味,他聞言頓了頓筆,抬開端對孫子笑道:“年紀大了,入眠更加得難,本日的清言會如何?”
衛玨一顆心直直地往下落,彷彿永久觸不到底,可他還是恭謹地答道:“是,全憑阿翁做主。”
“阿難,”衛昭深深歎了口氣道,“你自小聰慧懂事,你父親和叔父他們連守成都勉強,衛家這副擔子,不久就要落到你和十一郎肩上,阿翁老了,看顧不了你們多久啦。”
衛玨內心堵得慌,那最後一句感喟比任何吵架懲罰都更叫他難受:“孫兒再去勸勸十一郎。”
“滋味倒是不錯,可惜那小攤主臟兮兮的,擤了鼻涕也不洗手。”鐘薈想起來另有點反胃,撇撇嘴道。
衛老太爺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道:“清談小道爾。虛談廢務,浮文妨要,不必太當回事。不過你年資尚淺,能掙個博通文籍,長於議論的名聲也是無益有害。”
幸虧鐘老太爺年青時也瘋過,歎了口氣遣人來問孫女見不見,鐘薈闔眼躺在床上寂靜了好久,終究還是對她阿孃點了點頭。
“不但是我,衛十一郎也吃得挺高興。”鐘薈忍不住酸了她一句。
鐘薈將下頜抵在懷中的隱囊上,左手伸進右邊袖管裡悄悄撫了撫她那失而複得的蟈蟈兒,蟲子身上冰冰冷涼,那銀絲很細,肌理便也格外精密,指尖滑過有種和順的感受。
鐘夫人便哭著叮嚀一個結實的仆婦將她背起來。她在床上躺得久了,四肢細弱有力,想用胳膊勾住那仆婦的肩頸,可如何也使不上力量,人軟綿綿地直往下溜,她兩個貼身奉侍的婢子隻得一人一邊,彆離托著她一條腿,那模樣想也曉得有多好笑,她一樂,喉頭一甜,麵前黑了一黑,再展開眼時本身又躺回了床上,她阿孃在床邊捂著嘴不住淌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