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兒吵作一團，不成開交，任嬸趁亂，與牙儈遞了個眼色，那牙儈便悄悄地溜了。林依將這一幕瞧在了眼裡，暗歎一聲，果然是任嬸拆台，隻可惜方氏專斷獨行，不肯聽信與她。她正想著，銀姐俄然走到她麵前，聲量極低地講了一句：“林三娘不會覺得請牙儈真是我的主張罷，我不過將計就計，自保罷了。”

任嬸原是方氏陪嫁，打小貼身奉侍的人，方氏非常護她，聞言不滿道：“本就是鋌而走險的事體，銀姐臨時改了主張，也屬平常，你怎地就曉得是任嬸泄漏了動靜，說不準是你一時口快，叫銀姐聽出了蛛絲馬跡。”

方氏比他更覺奇特，反問道：“我何時講過如許的話？”

方氏靠在榻上漫不經心“恩”了一聲，閉上了眼，入秋已有涼意，林依取了條薄被替她蓋了，帶上門退了出來。

方氏正在迷惑所來何人，任嬸已將那婆子領到了她麵前，稟道：“二夫人，這是照你的叮嚀，尋來的牙儈。她做人丁買賣已有十年，在眉山城很馳名譽。”

方氏百口莫辯，隻得仗著正室身份，回嘴道：“我不過賣一個妾，放到那裡都是我有理。”

本來方氏與張梁已吵完了架，也不知誰贏了，林依謹慎翼翼地穿過一地狼籍，同任嬸一起，跟著方氏進了臥房。

好毒的戰略，隻怕銀姐已是把她恨上了，她正想著，忽聽得方氏一聲喚：“任嬸，林三娘，到我屋裡來。”

林依氣極，道：“三百零二文，的確是很多。”

林依氣道：“你去銀姨娘房裡的次數，可比她去我房裡的多。”

方氏陰沉著臉，看了看林依，又看了看任嬸，心道，任嬸的賣身契還在本技藝裡捏著呢，量她也不敢做出特彆的事來，必是林依這隻小白眼狼使的壞。她將一隻青白釉茶盞捏在手裡轉了轉，啪地一聲放下，斜眼看著林依，道：“銀姐既是去過你屋裡，必是有活動……”

方氏如此信賴任嬸，不但不信林依，深思疑起她來，這叫她那裡還敢再講，急著誓矢語表忠心，又道：“我年小無知，口無遮攔，二夫人莫往內心去，任嬸麵前，還望諱飾則個。”

任嬸看了銀姐一眼，快步走出去，答道：“恰是這裡，快些出去。”

方氏驚奇道：“我隻叫你去探聽，你怎地就把人帶來了？”

二人正辯白時，自山間巷子走來個婆子，高冠髻、小袖對襟旋襖、係長裙，站在地壩大聲問道：“敢問這裡是方夫人家？”

方氏直直地盯著她，咬牙切齒道：“息怒？叫我如何喜怒。你個吃裡爬外的死妮子，竟幫著外人來讒諂我。”

方氏餘怒未消，氣呼呼地坐到桌旁，掃落了一隻茶盞，林依忙把碎瓷撿到一旁，勸道：“二夫人息怒。”

張梁大怒，當著下人外人的麵吼方氏道：“公然好大的禮，你全然不把我這個夫君放在眼裡。”

任嬸妝出一副莫名之色，道：“二夫人不是叫我尋人來的麼，難不成我聽岔了？”

牙儈看了看方氏，支支吾吾，張梁又逼問了幾句，她才吞吞吐吐道：“方夫人說家裡有個妾要脫手……”

任嬸慌道：“我是二夫人陪嫁，要幫二夫人盯著她，天然去的稍多些。”

任嬸將罐子倒了個個兒，細細一數，果然是三百零二文，一文很多，一文未幾。方氏見隻要這幾個錢，明白本身是冤枉了林依，但卻不肯承認，想了想，問道：“這錢那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