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是成心偶然，嘉語昂首，目光在空中與賀蘭袖一碰，又各自移開。她在窺測她。

大紅僧衣，衣上團團，是金光閃閃繡的卍字紋。

“哦。”丁三郎呆呆應了一聲，呆呆扯著火伴下去了。

柳二抬手，倒是給本身一巴掌：“……我也做個夢，我夢見菩薩下來了……”

他昂首來，認出是元景昊的女兒，元昭熙的mm，他本來是要殺了她，但是看在蕭阮的份上——歸正眾所皆知，宋王妃脆弱無用，想是留了也無妨，不想有本日。他問：“你是來殺我的嗎？”

嘉語道：“謝姐姐再這麼著，信不信我這就走！”

她看到天國裡的刑具，看到寒光閃動的刀山與劍樹，鮮血和肉絲就掛在刀刃劍尖上，有人掙紮著想要後退，被青麵獠牙的小鬼狠狠抽了一鞭；看到那鞭梢上的倒鉤與棘刺，看到罪人驚駭的眼睛和顫抖的腿；看到熱滾滾的鑊湯，鑊湯上正越來越快下墜的人影，熱氣騰上來，恍惚了他的麵孔，她看不逼真那是誰。

天子目色微沉，他像是想要伸手撫一下壁畫裡高興的靈魂，但是終究也冇有，隻低眉，跟著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太後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兩人走得近了，謝雲然就故意想要問桃林中緋衣男人的措置，嘉語卻不提，一門心機同她說些胭脂水粉，白玉琉璃，桃花杏花。謝雲然多麼活絡，便知她是用心如此——她不想提，為甚麼？

一家人說談笑笑之際，一個身量高挑的女郎正趁著夜色往永寧塔去。永寧寺外守了人，永寧塔下天然也守了人，天就將近亮了，再過得一刻，就是調班的時候，兩個守兵都有些懶惰。

“讓三娘送陛下最後一程，既是了了她的心願，即便在陛下，想必也是佩服的。”賀蘭袖想了想，又彌補說，“現在三娘，不過是比死人多一口氣，冇準出了這口氣，反而能活過來呢？”

整整兩層天國變走完，地藏王菩薩的寶冠鮮明在望，幾近是統統人，都鬆了口氣——這壁畫不成謂不精彩，隻是越精彩，就越逼真，越逼真，就越可怖——都是位高權重的人，誰手裡冇攥過一兩條性命，誰敢說，平生無一事負心？

賀蘭嘲笑一聲，她天然曉得天子終究的結局。隻是元嘉語恐怕並不曉得，她之以是獲得這個弑君的機遇，並不是因為她是當時洛陽城裡元景昊獨一的骨肉，而是因為她——她想要她背上弑君之名。

她冇有回聲。

她獲得母親的死訊，是好久今後了，當時驚詫得發不出聲——之前她總覺得，燕朝顧忌她與蕭阮，不會真把她母親往死裡逼。之前總恨她緊著嘉語，比本身還多。到這時候方纔曉得痛。

兩人這轉念糾結間，仙子似是嫣然一笑，俄然又不見了。像是有極輕極輕一聲笑，或者是“哢擦”——

地藏王菩薩蓮座之下，無數瞻仰的麵孔，高興都浮在眼睛裡，光暈從背後升起，祥雲朵朵，那是被洗淨的靈魂。

忽聽得身後有人乾咳一聲。

“信，當然信。”謝雲然笑了起來。

我不怕。她對本身說。疇昔這麼久，她像是還能模糊聽到畫壁中疇前的喃喃自語，我不怕，就算今後要下十八層天國，我也要先殺了那人——那人是君，是兄，是她的殺父仇敵！

到第七層，已經有朱紫吃不消，不得不向太後告罪，太後自是好生安撫，留她們歇腳，永寧寺自有人安排全麵，餘下人或仗著年青力壯，或名利心熾，或一心向佛，持續往上，第七層、第八層……終究到塔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