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帳中……好熱烈啊。”一個溫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元禕修心道：彷彿確切是這麼個事理。

或許她該岔開話題——

話到這裡，蕭阮像是猜到了她在想甚麼，遠遠眼波一轉，彷彿春水泛動。嘉語臉藏在兜鍪中，仍雙頰發熱。蕭阮又笑道：“賢人怕王爺長夜無聊，特遣了我來陪王爺下棋，王爺可情願賞光？”

誰會來問他呢，你想要過如何的餬口，你想不想回金陵，你想不想君臨天下？想不想？那不是他必須思慮的題目，那是他的運氣。

統統出口的話，都不要懺悔——越是告急，越不能懺悔，你擺盪, 統統信賴你的人都會擺盪；你幾次無常, 統統跟從你的人都會幾次無常。有人曾教她這些……如果他在就好了，嘉語幾近是軟弱地想。

那人悶哼一聲，還活著。

眼看著那人一步一步走過來，燈光裡，他每一步都像是能濺起無數的波紋，光的波紋，直濺到臉上，嘉語的確恨不能翻開兜鍪擦一擦臉——當然並冇有。安平的眼神動了一動，如果嘉語表示，他會上前攔住他——固然一定攔得住。

安平叨教的目光已經看過來，嘉語不著陳跡地點了點頭，安平局下一重，元禕修殺豬般尖叫起來：“你——”

明曉得亂世期近……這該死的惰性。

可為甚麼、為甚麼始平王卻叫統統人原地待命？那不是給賊子大開了便利之門嗎？

倦怠如許沉重，但是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襲來，擾得他冇法入眠，一些嗡嗡嗡的聲音，燈光，都極是悠遠，又極是恍惚，聽不清楚，也看不清楚，全部天下都在以越來越快的速率今後退……

隻要他活著、隻要他活著，就隻能往前走，一步一步……不能退，是無路可退，統統同業者的運氣，都壓在他身上，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熱的血。

蕭阮的聲音斷斷續續從裡間傳來：“……疇前看書，說到前人臨危穩定，隻當是寫書人誇大其事，今兒見了王爺，方知人間確有其人。”

營帳裡的燈映著營帳裡每一張麵孔，巋然不動。

嘉語看著指尖黑子反射出凜冽的光，不曉得該駭笑，還是該駭笑：她但是一心想要……做他的老婆。疇前她是天子遺孀，蕭阮明曉得她與她的乾係，仍與她通姦，可見是有情，這一世，他卻想要她的命？

“帳、帳篷……”蕭阮說。冇有聲音，隻要氣味。有人在砍帳篷，帳篷就要垮了——有人要他們死。

“不過，恕我多嘴，”蕭阮又道，“王爺的安插，也並非冇有疏漏。”

這胡攪蠻纏, 難不成有人與他通了動靜？嘉語內心閃過如許的動機, 幾近要出聲把安平叫返來, 但是最後也冇有。

不不不，不成能有忽視。她和嘉言固然人不在帳中，侍衛並未淘汰，人手是夠的，哪怕真有賊子衝營，那麼蕭阮……是起了她之前近似的心機，想要趁這個機遇，給賀蘭袖乃至命一擊？

和他比起來，冇準元禕修還是個好對於的。內心正愁，卻聽他說道：“這不是十九郎君嗎？”

諒解他？誰？誰要諒解他，他需求誰的諒解？這個動機模恍惚糊地生出來，像一滴墨落在玉版紙上，暈成玉輪的影子，玉輪照著洛陽錯落的城池，也照見金陵的柳，金陵有折柳送人的風俗，在秦淮河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