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平王妃話裡猜測，家裡怕是出事了——如果李九娘是嘉言，不定就問嘉語借匹馬闖歸去了——但是李九娘是李九娘，西山遇伏已經教會了她不要逞強。大多數時候她都做不了甚麼，除了添亂。

太後也不曉得是該鬆一口氣還是更加擔憂：她的皇兒不但學會了伸手要權，彷彿另有了技能：“皇兒覺得派誰去合適？”

便是要帶李九娘回家，也該是李家來人，那裡有宮裡來人的事理。更何況李十二郎一個大男人，要甚麼人帶？把人當傻子哄呢！嘉言都能想到的蹊蹺，謝雲然當然也能想到，問的倒是：“宮裡出事了？”

以是收到蕭阮的禮品，她實在是吃驚的。

有一搭冇一搭想著這些苦衷，茯苓已經批示了婢子上了飯食，又斟了酒。嘉語和李九娘是苦衷重重，嘉言不曉得說甚麼纔不會衝犯到她阿姐，自發選了閉嘴。就隻剩了謝雲然辛苦保持場麵。

如果平常，嘉語倒不吝和她談笑一番，今兒連番的不測，她實在少了這份心機，懶懶隻看了她一眼。

“……這些事，皇兒就不必操心了，天熱，下去歇著吧。”太後款款走邇來，和順地，滿含憐意地，替他擦去額上的汗，絲料冰冷，顛末肌膚的觸感。

嘉語道：“無妨。”

這一次，天子冇有回聲，人已經走遠了。

“阿姐，”嘉言見了，更加心疑——本來李九娘在四宜居就夠奇特了，這口口聲聲還提到母親——“出甚麼事了？”

鄭郎他……如何這麼胡塗！

嘉語問：“外頭散了？”

人一個一個退了出來，刀上染血，靴底沾血，唯有白綾仍然乾清乾淨——能配以白綾了斷的人，到底未幾。

“我不曉得，”嘉語說，“天使當時說是帶他們回李家。”

她為甚麼冇有留在家裡呢，這日。她應當留在家裡，那就不必單獨麵對這些，家裡有父親，有母親，有祖母，叔叔嬸嬸，不那麼親熱的姐妹，環抱在身邊的嬤嬤婢子……有這麼多人，與她一起接受。

動靜定然是封閉的，但是如何……又傳了出去呢？李貴嬪忍不住笑了一聲。

李九娘起家道：“世子妃，六娘子。”

嘉語點頭道：“我不曉得。”

謹慎到連李貴嬪都能與她好，那也是不輕易的。

反正李家是冇人了，李貴嬪要複興來也不輕易，為甚麼不結個善緣呢。退一萬步說，李貴嬪這時候說甚麼都是對的，也說甚麼都不對——就算眼下對，也總有一日會變成不對，以是，為甚麼不呢。

“我如何會笑皇兒，”太後悄悄巧巧地說道，“我是笑阿釗，前兒有人上書參他……”

“公主，待王妃來了、待王妃……”

李家並非升鬥小民，竟在一日以內，落得如此了局，非一手遮天的人物不能為：想這一日之間，人證物證如何齊備？案子可經大理寺？聖旨可經台省？想必都無。何其草草！便是天子下詔，那也是亂命！

“陛下可莫要食言啊。”玉朱紫叫道。

冇有人出來，連女眷都冇有。拖出來都是屍身。他看到了他嬸子, 他叔叔, 積大哥仆, 年幼的家生子。那些常日裡與他靠近的，不靠近的, 熟諳的, 陌生的……人，這時候都變成了屍身。冰冷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