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已經笑著去了,到了前麵見了賈政,公然是小和尚一事.賈璉便依了鳳姐主張,說道:“現在看來,芹兒倒大大的出息了,這件事竟交予他去管辦.反正照在裡頭的規例,每月叫芹兒支領就是了。”賈政原不大實際這些事,聽賈璉如此說,便如此依了.賈璉回到房中奉告鳳姐兒,鳳姐即命人去奉告了周氏.賈芹便來見賈璉伉儷兩個,感激不儘.風姐又作情央賈璉先支三個月的,叫他寫了領字,賈璉批票畫了押,頓時發了對牌出去.銀庫上按數收回三個月的供應來,白花花二三百兩.賈芹順手拈一塊,撂予掌平的人,叫他們吃茶罷.因而命小廝拿回家,與母親商討.頓時雇了大呼驢,本身騎上,又雇了幾輛車,至榮國府角門,喚出二十四小我來,坐上車,一徑往城外鐵檻寺去了.當下無話.
寶玉隻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這邊來.可巧賈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討事情,金釧兒,彩雲,彩霞,繡鸞,繡鳳等眾丫環都在廊簷底下站著呢,一見寶玉來,都抿著嘴笑.金釧一把拉住寶玉,悄悄的笑道:“我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這會子可吃不吃了?”彩雲一把推開金釧,笑道:“人家正內心不安閒,你還挖苦他.趁這會子喜好,快出來罷.”寶玉隻得挨進門去.本來賈政和王夫人都在裡間呢.趙姨娘打起簾子,寶玉躬身出來.隻見賈政和王夫人劈麵坐在炕上說話,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賈環四小我都坐在那邊.一見他出去,唯有探春和惜春,賈環站了起來.
虎魄杯傾荷露滑,玻璃檻納柳風涼.
春夜即事
盈盈燭淚因誰泣,點點花愁為我嗔.
閒言少敘.且說寶玉自進花圃以來,心對勁足,再無彆項可生貪求之心.每日隻和姊妹丫頭們一處,或讀書,或寫字,或操琴下棋,作畫吟詩,乃至描鸞刺鳳,鬥草簪花,低吟悄唱,測字猜枚,無所不至,倒也非常歡愉.他曾有幾首即事詩,雖不算好,卻倒是真情真景,略記幾首雲:
霞綃雲幄任鋪陳,隔巷蟆更聽未真.
枕上輕寒窗外雨,麵前□□夢中人.
絳芸軒裡絕鼓譟,桂魄流光浸茜紗.
水亭到處齊紈動,簾卷朱樓罷晚妝.
王夫人摸挲著寶玉的脖項說道:“前兒的丸藥都吃完了?”寶玉答道:“另有一丸。”王夫人道:“明兒再取十丸來,每天臨睡的時候,叫襲人伏侍你吃了再睡。”寶玉道:“隻從太太叮嚀了,襲人每天早晨想著,打發我吃。”賈政問道:“襲人是何人?”王夫人道:“是個丫頭。”賈政道:“丫頭不管叫個甚麼罷了,是誰如許刁鑽,起如許的名字?”王夫人見賈政不安閒了,便替寶玉粉飾道:“是老太太起的。”賈政道:“老太太如何曉得這話,必然是寶玉。”寶玉見瞞不過,隻得起家回道:“因平日讀詩,曾記前人有一句詩雲:`花氣襲人知晝暖'.因這個丫頭姓花,便隨口起了這個名字。”王夫人忙又道:“寶玉,你歸去改了罷.老爺也不消為這小事動氣。”賈政道:“究竟也無礙,又何用改.隻是可見寶玉不務正,專在這些濃詞豔賦上作工夫。”說畢,斷喝一聲:“功課的牲口,還不出去!”王夫人也忙道:“去罷,隻怕老太太等你用飯呢。”寶玉承諾了,漸漸的退出去,向金釧兒笑著伸伸舌頭,帶著兩個嬤嬤一溜煙去了.剛至穿堂門前,隻見襲人倚門立在那邊,一見寶玉安然返來,堆下笑來問道:“叫你何為麼?”寶玉奉告他:“冇有甚麼,不過怕我進園去調皮,叮嚀叮嚀。”一麵說,一麵回至賈母跟前,回明原委.隻見林黛玉正在那邊,寶玉便問他:“你住那一處好?”林黛玉正內心策畫這事,忽見寶玉問他,便笑道:“我內心想著瀟湘館好,愛那幾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比彆處更覺清幽。”寶玉聽了鼓掌笑道:“正和我的主張一樣,我也要叫你住這裡呢.我就住怡紅院,我們兩個又近,又都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