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娘深深吸口氣，捏了捏剪刀，將麵前的頭髮扒開來，持續悶頭剪柳枝。十多天來，她已經能夠做到對這個金玉其外的孟府聞名女草包熟視無睹了。

牛車停下時，天方微光，五更天還不到。開寶寺轅馬安息處已經停了一些牛車騾車。

九娘吧嗒吧嗒著大眼睛不出聲，內心卻想她好歹是堂堂三品誥命，太前麵前的紅人兒，豈能使出這般小兒惡棍之法。更何況，林氏隻是雷聲大雨點小，拍在身上跟打蚊子似的。

3、大祥：服孝25個月除服；

蘇瞻，天然是會娶了她的，公然，娶了她。

九娘握住慈姑的暖和大手，點點頭。阿昉這三年竟這麼高了，怕是已近七尺。站在身高八尺的蘇瞻身邊，已到他肩頭。他端倪間固然青澀，卻好似和蘇瞻一個模型裡刻出來的，豐神漂亮，溫潤如玉，既熟諳，又陌生。九娘百感交集地看著幾步外的兒子，實在忍不住淚眼昏黃。

一旁的七娘聞聲了，哼了一聲：“她算哪門子的表妹——”卻被她的乳母握住了嘴。

程氏看看窗外，蔫蔫地靠在隱枕上歎了口氣。

程氏麵露不虞之色：“你跟著我從眉州嫁進孟家的，還不曉得這蘇家人的脾氣？這男人不爭氣，倒要我婦道人家拋頭露麵去替他運營，爹爹當年真是看走了眼。”

他在樹下，看阿誰她的背影。而她，在窗內，看他的背影。十年伉儷，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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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娘手一抖，剪刀差點戳在本身腿上。她氣得大喝一聲：“孟羽！你又發瘋！”

慈姑快手快腳地給她綁好頭髮，感喟：“好女不吃麪前虧，你裝也要裝著哭鬨幾聲啊！”又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裡頭整整齊齊地疊著六塊小棗糕：“真是！小娘子你那裡胖了？你姨娘偏要請娘子少給你吃一些！明日寒食節，這些新蒸的棗糕，快吃，還溫著呢。”

那日午後，病得那麼短長的她靠在榻上，遠遠地瞥見堂妹在正房院子的合歡樹下，仰著臉對蘇瞻說話，十六歲姣若春花的年青臉龐，閃著光。堂妹拜彆後，蘇瞻身姿如鬆，目送著她遠去。東風拂過，柳絮輕揚，好像一幅好畫。

孟九娘這命，可還真不如何好啊。

翻開簾子，慈姑伸手將九娘抱下車來，見她隻是眼眶微紅，忍住了冇哭，嘴裡輕唸了聲：“阿彌陀佛！”

堂堂眉州青神王氏一族的高傲、長房嫡女、間隔宰相夫人一步之遙的王九娘王玞，現在變成了汴梁翰林巷孟府庶出三房的庶女孟九娘，庶上加庶，七歲了連個名字都還冇取，過著天差地彆的日子，這日子另有點看不到頭。

慈姑把棗糕放在白瓷碟子裡，給她倒了杯熱茶，拿起剪刀剪柳枝，眼看著小人兒一隻手拿著小帕子等著上麵，另一隻手悄悄拈起一塊棗糕，小口小口地吃著，人坐得筆挺，說不出的文雅都雅，不由得歎了口氣：“小娘子出了痘，這端方真是一等一的好，老夫人跟前長大的六娘也就是如許了，可惜你命不好啊。不曉得哪個黑心眼的，偏說府上七歲的娘子剪的柳條插在門上才氣燦爛門楣。遲早有報應！”說完朝著西邊呸了一聲。

牛車緩緩遠去，林氏忐忑地問阮氏：“我冇去服侍娘子起家，娘子冇活力吧？”阮氏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有我呢，同娘子說過了，你要去奉侍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