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蕁朝沉香木槅扇門外瞧了瞧,庭子裡滋蘭九畹,目下正值季春,蘭葉葳蕤,種類還頗多,有吳蘭、石門紅、濟老……更可貴的是另有蘭中貴品大唐鳳羽。
擬香笑道:“我們大蜜斯呀,想給二蜜斯一個欣喜。”
李硯雲輕哼了一聲,笑嗔道:“你有甚麼了不得的東西,非要現在置備,轉頭差府裡的小廝大班停妥就是了,固然古玉齋是都城玉器之王,固然我們李家冇有你們梅家繁華,可普通的東西也短不了你梅大蜜斯的。”
……
梅蕁端起茶盅,雲淡風輕地吹著如棗花浮水的香茗。
李硯雲輕笑道:“你們看看,還曉得護主呢,也不枉你蕁姐姐疼你一場”,又對擬香道:“去給櫳晴上杯茶。”
幾縷烏髮被風吹起,拂在她清臒的臉頰上,襯得那抹笑容也透出一股閱儘滄桑劫數的安閒與悲慘。
擬香依言而行。
擬香蹲下身子,一麵替李硯雲清算搭在腿上的藕荷色袷紗,一麵笑道:“二蜜斯如果曉得梅蜜斯過來了,恐怕樂的連早晨做夢都會笑呢。”
客歲是極不承平的一年,那段日子成為了很多民氣中的夢靨,李硯雲便是此中一個。
“……醒了”櫳晴眼角噙著淚花笑喊道。
櫳晴因為吃得太飽,早早的就在暖閣裡的竹木牙雕架子床上睡下。
李硯雲從上到下仔細心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嘖嘖讚道:“三年前,還是個毛丫頭,眼下長開了,真叫個標記,把這滿屋子的人都給比下去了。”
梅蕁彷彿冇有聞聲,還是悄悄地凝睇。
這平生,綠窗晴光,繡閣煙霞,窮途沉屙,情麵冷暖,都一一遍嘗,存亡病,愛分袂,求不得,苦苦,壞苦,行苦,無量諸苦也儘皆飽受。
洹,取水德之意,以克前徵朝之火德。
李硯雲笑道:“前幾天接去孃舅家了,明天一早給孃舅、舅母磕過甚就回。”
月華如水,透過步步錦的窗欞漫在蘆花色八寶瓔珞紗帳上,說不出的靜穆。
擬香忙疇昔代替小丫環,將李硯雲推動屋來,其他丫環也紛繁進屋捧茶捧果。
而蘇玨也早已改名梅蕁。
浮雲一彆後,流水十年間。
少頃,丫環引著一個八九歲的垂髫丫頭逶迤而來,白瓷似得臉上還帶著恚怒,小小的身子上橫七豎八的掛著一堆團花錦緞承擔和一具用玉色素緞裹住的琴,大馬金刀的跨進門來,見到梅蕁正坐著喝茶,旋即轉怒為喜,兔子似得竄了疇昔,倚在她的身傍。
她打住話頭,儘是笑意的杏眸垂垂冰凝起來,刀鋒般地掠過屋子裡的每一個下人,辭氣輕淡,卻不怒自威:“你們可都聽到我的話了?”
李硯雲眉梢眼角都堆著笑意:“蕁mm,我可算是把你塊人寰珍寶給請過來了,你可知這江湖廟堂有多少巨璫大畹,縉紳名族想要見你一麵也不成得,你們說說,我是不是拾了個潑天的造化呀。”
李硯雲抿了一口茶,笑道:“人家趙子龍一身是膽,這丫頭是想說我是李麻雀一身是嘴。”
※※※※※
時隔九載,不,切當的說應當是十一載,蘇玨又回到了她小時候住過的宅子,中軸線上的三間金釘朱門在落日中顯得有些晃眼,門簪上浮雕的“子孫萬代”四個字還是繁複精美,華麗大氣,隻是已換了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