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誰精乾的婦人指導我們見天子的禮節,練習了幾次。肯定無誤了,帶著我們進入一間大殿。赫連勃勃也在內裡,穿戴紫色朝服。寬衫大袖,褒衣博帶,黑亮的長髮束入小冠。現在的他臉上隱去戾氣,倒顯出超脫翩然的風韻。
“陛下乃萬世明君,得此聖僧是眾望所歸。勃勃特進奉十名女子,以賀陛下。”赫連勃勃指著身後的我們,對姚興恰到好處地拍馬。
茶杯猛地砸在地上,收回脆響:“這個姚邕不過仗著是陛下親弟,他膽敢如許說我!”
“屈孑快快請起。”開朗的笑聲傳入。我跟著世人起來,偷眼看這個期間還算開通的一名君主。(注:赫連勃勃字屈孑)
“此吉祥果然印證。西域高僧鳩摩羅什法師已被朕迎為國師。本日,便要在朕新造的草堂寺開壇講經。屈孑可與朕一同前去聽法,時候頓時便到。”
赫連勃勃自主後,一向在等著姚興的死。因為他曉得,姚興的交班人姚泓軟弱有力。固然後秦是亡在劉裕北伐,但是,最後撈到好處的還是赫連勃勃。劉裕急於回建康導演司馬家的禪讓,成了南朝宋的第一代天子——宋武帝。赫連勃勃領受長安,將後秦領地悉數兼併。
勃勃性凶暴好殺,無順守之規。常居城上,置弓劍於側,有所嫌忿,便手他殺之,群臣忤視者毀其目,笑者決其脣,諫者謂之誹謗,先截其舌而後斬之。夷夏囂然,人無生賴。
第二天一早便拔營趕路,一起上走得極快,馬車顛簸到中午時分,終究停了下來。我們下車,看到置身於一處氣度的園林當中。此處園林依山而建,山泉汩汩,大氣天然。依傍的山勢不高,卻諸峰奇秀。參天鬆柏在雪地裡傲然矗立,亭台樓閣掩映在皚皚白雪中,意境幽深。
雙手緊抓著掃帚,漸漸朝殿門走去。高高的門檻,跨入後便是一個新的六合。你與我,在這道門檻後,能再次相聚麼?
我呆住。明天就能到清閒園?明天我就能見到羅甚麼?
姚興抬眼掃視一下,歡暢地點頭:“這些女子很有幾分姿色,年事亦輕,可充入官伎樂坊。”對著帶我們來的中年女子說道,“王嬤嬤,帶她們前去樂坊教養歌舞罷。”
阿誰走下高台向我跌跌撞撞而來的高瘦影子,是你麼?我看不清,淚水擋住了我的眼,一片恍惚。是不是有人在鼓譟,為何我隻感遭到四週一世人等的嘴唇翕合,卻聽不見他們在喧鬨甚麼。
這條青磚路是那樣冗長。我漫不經心腸掃著,神思早已不在本身身上。一步步,遲緩地,走近他……
跌進了整片的褐紅。暖和的氣味將我緊緊圍攏。一顆狠惡跳動的心鼓在耳畔,與我的心一起,勃收回微弱的動力。
“我返來了……”是我的聲音麼?為何如漂渺的浮雲,悠悠盪盪,飄上遼遠的天涯……
我去過他的都城——統萬城,在陝北靖邊。無邊無邊的毛烏素戈壁中一座孤零零的荒城,全部外城牆都儲存了下來,曆經一千六百多年事月仍然非常堅毅。這是一座以血淚築成的城,征發十萬人,不知死了多少。如用錐子錐進一寸,便儘殺築這段城牆的工匠,推倒重築,屍身墊入城牆底作建材。
跟著寺人高呼,赫連勃勃疾步到殿門口,一世人等皆低頭下跪,姚興來了。
一條青磚路通往主殿,兩旁儘是參天鬆柏。雪壓在枝椏上,千姿百態。路上有執勤的兵士,直直站立。我低頭拿著掃帚掃地,漸漸向主殿挪去。偷眼看兵士,並無異色。心中落了塊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