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走後孤身等候十六年的羅什，鼻子泛酸。穩定一下情感，看向蒙遜：“我走以後，請你莫要難堪法師。”

我苦笑：“我不曉得……”

蒙遜倒是感喟：“戰事一起，統統物力財力皆得投入此中，我已冇法采辦那些寶貴藥材。留你在城內既不平安，更冇法保住你性命，不如……放你自生自滅……”

“但願你善待百姓，涼州境內不要再呈現人相食的慘況。另有尊儒重教，讓有才學的漢人能在西北安設下來。”我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出，“我曉得亂世當中不免殛斃。隻但願你心存善念，即便要兵戈，也請儘量減少傷亡。心中要時候記得，權力愈大，任務也愈重。”

“我應諾了他，他也應諾了我。現在他已經走了。”

他身影一頓，握在車框上的手緊了一緊，深吸一口氣，跳上馬車。

他定睛在我身上，沉聲問出：“你另有甚麼心願未了？”

“好，我承諾你。待我拿下姑臧，定聘法師為國師，舉國奉佛。”

“法師一心想在天梯山開鑿石窟，建大梵刹，卻被呂光禁止。你日掉隊駐姑臧，可否幫法師完成此願？”

我顫抖動手接過揹包，翻開看，內裡的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一件很多。

他一愣，半晌搖點頭，坐正身材，對著我苦澀地笑了：“冇甚麼……”

我將頭偏開，明白他聲音裡的等候，反問道：“你但願我說甚麼？”

馬車顛簸著，我翻開簾子，看到步隊正行進在一片幽密的樹林中。這裡是建康城背靠祁連山的一麵，因著連綴的山勢，呂纂冇法將城垣圍死。蒙遜帶了數十名保護，拂曉前護送我出城。蒙遜現在已是一國之主，卻在呂纂圍城時冒險將我送出，我由衷感激。

且不提其他朝代，五胡十六國這一百三十多年間，殘暴之君數不堪數，後漢的劉聰，後趙的石虎，大夏的赫連勃勃，前秦的苻生，常以殺報酬樂。另有短折稱王的冉閔殺了二十萬胡人，為苻堅做男寵的慕容衝將關中變成千裡煉獄。太多太多慘烈的例子，舉不堪舉。

蒙遜謹慎地翻開一角簾子朝外張望，肯定安然，對我點了點頭。弓身正籌辦出去，俄然又頓住，扭頭向我看來，眼裡帶著希冀：“你，還會返來麼？”

他仍有些不甘，拉開車簾子，生硬地指了指火線：“法師就在前麵等你。”又從懷裡取出獅子玉佩交給我，“這個還給你。”

蒙遜見我悲傷難過，沉默了好久。陽光從視窗斜射入內，覆蓋在他身上，投下一個長長的影子。窗彆傳來模糊約約的廝殺聲，那是南門的方向。他終究昂首，背光，看不清他的神采，幽幽感喟傳來：“諸法人緣生，諸法人緣滅。緣生則聚，緣滅則散。你我的緣分，隻能至此了……”

他渾身一機警，聲音凝重：“那你奉告我，我該做些甚麼？”

我笑了笑，等他占有姑臧，羅什早已在長安了。正要開口說謝，他再問道：“另有呢？”

我倒是欣喜而笑：“你終究學會罷休了……”

我點頭，將揹包捧在懷裡，泫然欲泣：“他在那裡？我走之前，求你讓我見他最後一麵……”

我欣喜地接過，慎重地掛上脖子：“感謝你。”

“蒙遜，現在你已成為一方霸主，把握數十萬人的存亡。將來，你還會有更多臣民。”我歎一口氣，凝睇著他通俗的眼眸，“坐在你如許的位置上，特彆輕易造業。對小民來講，不過是造些小惡，最多致幾人死。而你分歧，善惡一念之間，不是救千萬人生，就是致千萬人死。你的任務重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