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神采陰晴不定，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彷彿又回到五歲阿誰深冬夜晚，太皇太後在殿內，逗著當時隻要兩歲多的拓跋詳，而他本身，被隻留一件單衣，關在烏黑小室裡。當時，他甚麼都冇有，隻要奶孃的女兒，偷偷把掰碎的餅，從窗子扔出去。明天，他在名義上坐擁天下，卻還是冇有充足的力量手握乾坤。

現在奉儀殿內，馮妙正捏著一支筆管，眯著眼睛對準地上的窄口銅壺。

他猛地舉起桌上的麒麟紋小鼎，正要砸在地上，手舉到半空，又緩緩落下。

若說北海王拓跋詳，獨一有甚麼引覺得傲的本領，那就是射箭了。聞聲這話，拓跋詳公然愣住腳步：“要說箭術，如果本王自認第二，放眼全部大魏，誰還敢認第一？”

“來人，”拓跋宏推開林琅的手，“替朕換衣，朕要親身前去奉儀殿。”

拓跋宏凝睇牆壁吊頸掛的一幅手抄經文，那是太皇太背工把手教他寫好的第一幅長卷：“是朕本身無能為力，何必遷怒於無辜之物。”

馮妙的笑意更濃：“既然如許，殿下敢不敢，跟我比試一下？”

她向來冇學過射箭，自知絕對冇有能夠賽過拓跋詳。再說現在內裡都覺得太皇太後正在病中，也分歧適到院子裡射箭玩耍。她偶爾想起，曾經聽阿孃說過，南邊的士族喜好玩一種叫做“投壺”的遊戲，用專門的短箭，投擲雙耳貫口銅壺。技藝高超的人，還能玩出很多花腔來，甚麼“依耳”、“倒耳”、“連中”等等。她便當場取材，仿照著投壺遊戲，跟拓跋詳比試用筆管投擲窄口銅壺。

拓跋詳嘗一口花生酪，味道濃淡適合、唇齒留香。馮妙想到男人能夠不喜好甜膩口感，特地少放了糖，還在煮好的酪漿裡，重新放了整顆的花生。

馮妙眼睛一轉，瞥見他手上還帶著一隻通透碧綠的翠玉扳指，靈光一閃，俄然笑著問：“傳聞北海王殿下極善於弓箭，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大魏王室，在擔當大統這件事上，一貫並冇有嚴格的嫡庶之分。廢長立幼，也算不上大逆不道。大家都在暗自測度，卻誰也不敢先把這個動機說出來。太皇太後一介女流之輩，把持帝位更替，彷彿並不那麼輕易。但是當年，逼迫合法丁壯的獻文帝退位，傳位給年幼的太子拓跋宏的，也恰是這個女流之輩。

……

馮妙熟知遊戲比試的心機，用心讓拓跋詳先贏一把，接著又輸兩把，然後又贏兩把，接著再輸。起起伏伏，不至於一下子博得太痛快，也不會一下子輸得太慘。

“殿下請留步！”馮妙倉促攔住拓跋詳，她曉得不能讓拓跋詳分開，一時卻冇想好說辭，手臂難堪地停在半空。

“如何？你還想禁止本王的來路不成？”拓跋詳把眼睛瞪得像兩枚杏子一樣。

日影西斜，魏王宮裡垂垂湧動起嚴峻的氛圍。北海王拓跋詳，已經在奉儀殿逗留了一整天。倘若太皇太後真的病了，進入奉儀殿侍疾的，是北海王而不是皇上，是不是表白太皇太後，再次動了廢立的動機？

崇光宮角門，林琅把一塊碎銀子塞進小寺人手裡，倉促趕回寢殿：“太皇太後一向在奉儀殿內閉門不出，北海王和醫正都冇有分開。小允子說，奉儀殿方纔又傳了一批藥材。”

這類近間隔投擲，力量已經起不了甚麼感化，靠的是手腕上一點巧勁。拓跋詳不甘心連個小女孩都贏不了，憋著口氣非要連贏三局才走，就這麼投來投去，全冇重視到，窗子內裡的天氣已經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