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且說紀淺念與陸黔出了堆棧,先彎到鐵匠鋪中,購買了幾把鈍器,厥後全不延擱,滿城尋雇騾車。但時世正逢兵荒馬亂,更有道是“天高天子遠”,處所官員常有不平號令,暗中逼迫境內百姓,山野荒郊中匪賊出冇,盜賊橫行,來往商賈常結隊而行。城中車伕一聽得他們去處,寧肯不要那幾兩銀子,也不肯賭著血本無歸的風險,來做這筆買賣。二人遍尋未果,隻得退而求其次,買了一匹駿馬共乘而馳。
紀淺念不住催促道:“陸掌門,你行動快些,再耽一會,天都要亮了!”陸黔垂淚續道:“……劍樹刀山,翻成花圃。赦各種之罪愆,從茲擺脫,宥冥冥之長夜,俱獲超生。不肖弟子陸黔恭誦……師叔雖非我親手所殺,總因我而死於非命。幾位師長有生之時,我未好好孝敬,又在師叔故去後毀傷他屍身!我真是最大逆不道的逆徒!”
不知過了多久,感到風吹得身上涼颼颼的酷寒,天空隱現出些亮光,內裡卻仍呈暗灰,接著一個閃亮轟隆撕破蒼穹,高山炸響一個驚雷,震得六合彷彿也在顫抖。陸黔跟著雷起,一聲驚呼。紀淺念半是氣惱,半是好笑道:“陸掌門,你還是不是男人?怎地單是打雷,就嚇得大喊小叫?看清楚啊,不過是個閃電,又不是你師叔顯靈生機,招雷劈你。”
陸黔道:“你道我會不懂用理?那天正想給她泡茶,我師伯俄然半路殺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隨後他又帶我到沉香院,去會他的老相好如花夫人……”紀淺念笑道:“真好一筆風騷孽賬啊,歸正我跟何征賢也不熟悉,他的葬禮我就不去哭喪啦,你腳程慢,那匹馬留給你了!”說完衣裙飛揚,獨自飄然去了。
陸黔內心有鬼,觀出滿眼鬼影幢幢,樹枝如骨節嶙峋的觸手,風吹樹葉,沙沙之聲稠濁著不著名鳥雀鳴叫,更似鬼哭狼嚎。慌中又添亂,直花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樹上暗號,是挖圈套時曾刻下以作標識。陸黔跪地叩首,口中虔誠,唸唸有詞道:“天尊大慈悲,普濟諸幽冥。十方宣奧妙,符命赦泉扃,拯拔三途苦,出離血湖庭,沉魂滯魄眾……”乃是道家為死者禱祝經文。
楚夢琳老邁不耐煩,喝道:“打住,要你讚人,誇來誇去都是那麼幾句,在舌尖繞著轉,逢人就隨口阿諛,冇半點誠意。我啊――”她聽著江冽塵議論局勢時,規戒利弊,一針見血,也仿照著他的語氣大講一通,想讓他明白本身並非頭髮長見地短的笨丫頭,但他倒是愛搭不睬,便道:“少主大人,你也說幾句好聽的,誇得女人歡暢,我就大人有大量,跟你罷言停戰可好?”
等了等冇有迴應,微帶薄怒道:“你聽到我說話冇有?”才見陸黔眼神板滯,順著他目光看去,正又亮起一個閃電,將圈套中數排血跡班駁的尖樁映得清楚,頗似些齧人獠牙。這氛圍下也不由得有些嚴峻,問道:“你師叔呢?彆是詐屍啊?”
陸黔道:“我……我不曉得,我隻挖出了這個。”紀淺念重視到他手中捧了個瓦罐,大要極其殘破,朱漆片片剝落,不知是何年代的陳腐器物,想說些輕鬆話調度氛圍,笑道:“這是甚麼?內裡也不見得就封印了妖魔……”陸黔不答,遞給她一張皺巴巴的紙,紀淺念接過展開,上書:“陸掌門少安,吾今獻上何征賢骨灰在此,大恩不必言謝。”奇道:“是誰這般美意?你辨認得出筆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