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根台看了一眼櫃檯，櫃上掛著塊木牌子，歪七扭八的寫著幾個漢字：本店本小，概不賒欠。巴根台說道：“我隻借宿一晚避避雨，明日就走。”

那大車店老闆說：“我這是買賣，不是善堂。花兩文錢吃頓飯也能在堂上混一宿。”

少婦說：“這位大兄弟你叫甚麼？你是從那裡來，到那裡去啊。”

如果奉告他們他就是巴根台本人，這些人還會救他的命嗎？或許會衝過來生吃了他這個惡魔的肉吧。長生天啊，我都乾了些甚麼呀！巴根台萬念俱灰，悲傷一陣一陣的湧上心頭。

成吉思汗十一年（1216年春）　山東益都

春秋稍長的哥哥說道：“我叫完顏斜烈。這是我的族弟完顏彝，小字陳和尚，塞外豐州人。我們也是從北麵來，從亂軍裡逃出來的。我們是去河南，投奔南京汴梁的。”

那些武裝的盜匪團夥之間，蒙、金和宋的軍隊之間，大戰以後向來不打掃疆場，因為饑民很快就會把疆場打掃潔淨，吃光統統戰死者的屍身。饑荒的另一個成果就是瘟疫，多量的人丁死於瘟疫，全部村莊或者是全部武裝團夥死的一個不剩的環境屢見不鮮。1216年的北中國就是人間的天國！

巴根台戴著一頂鬥笠，滿身被雨水濕透。他蓬頭垢麵，衣衫襤褸，渾身臟臭，大鬥笠下隻暴露一對閃著寒光的眼睛，臉上有一道大傷疤，使他更像個凶惡的小叫花。

無數的武裝團夥像蝗蟲一樣縱橫在這片地盤上，吃光搶光統統。冇有一個村莊能夠倖免，冇有一戶人家不被洗劫。冇有人能放心耕作，大片的地盤荒涼，成果就是可駭的饑荒，餓殍遍野。

巴根台愣了一下，說道：“我叫王棟梁。從北邊來，要到南朝宋國去，傳聞那邊承平，不兵戈。”

大鬍子大漢豪放的笑起來，說道：“四海以內皆兄弟，誰冇有個難處，再也不要提甚麼拯救不拯救的了。”

完顏兄弟感喟不已。巴根台一言不發，心如刀割，本來他在中原群眾口中竟然是這般模樣。懷揣著竄改天下的胡想在刀槍林裡奮戰，竟是如此了局。被軍隊趕走，背井離鄉見不到親人，酷愛的女人死去，被統統的人拋棄，被百姓悔恨唾罵，還不能辯白一句。

那抱孩子的少婦客人不瞞的皺了皺眉，把孩子放到大漢手裡，走過來扶起巴根台，說道：“他是餓壞了。這時候如何能見死不救，快去盛碗肉湯來，我付錢。”

楊安兒重重的頓了一下酒杯，肝火沖沖的說：“韃靼人忒也殘暴，像是惡魔下凡普通。金國的天子也是個混賬，百姓賣兒賣女，用心血扶養他的軍隊，但是他們見了蒙前人象老鼠見到貓。從開戰到現在，5年了，他們冇有打過一個敗仗。魚肉起百姓來，那但是比豺狼還凶惡。家裡祖祖輩輩的地步，被那些武夫悍卒刮田颳了去，良善人家那裡另有活路啊。”

蒙軍南下洗劫這裡，金軍洗劫這裡，南宋也在這裡猖獗活動。官方武裝結寨自保，冇有活路的群眾四出劫掠糧食和物質。盜賊蜂起，擁眾數百、數萬、乃至數十萬的武裝團夥多如牛毛，有的自稱紅襖軍，有的自稱花帽軍，有的自稱鐵瓦軍，有的自稱敢戰軍，有的自稱黃鶴袖軍。

店裡固然破敗不堪，燈光暗淡，但有爐火，鍋裡另有熱氣騰騰的食品，比起內裡淒風冷雨的天下就象天國普通。一桌的客人是兩個青年，臉孔模糊類似，應當是一對兄弟，衣服敝舊，不像是甚麼有錢人，正在就著熱湯啃食一張大餅。另一桌坐著一其中年大漢，滿麵髯毛，狀貌凶暴。和他同業的另有個抱著孩子的斑斕少婦，也正在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