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陽王光臨少府是件大事,武陽王口說隨便,吳少府卻不敢粗心,一餐飯下來,吳少府已賠笑很多。筵席過後,武陽王手拈杯蓋研起茶盞,低頭不語。­
­此時早有丫頭按捺不住待武陽王走後,對岫瑉附耳私語奉告身份。岫瑉手撫劍柄心想:“這位王爺倒是一付雪後紅梅的漂亮模樣,不似設想中乾癟嚴厲的呆板樣。”­
“省去我的那一份,給皇上吧!他龍體保重!”三天前岫瑉如許叮嚀道,自個偷偷以淨水抵飽。身軀終是抵不過,已漸漸墮入癱軟狀況。
二十年後……­
“我睡了多久?”一個眉蹙間帶著彷徨的女子在密密的林間盤桓,思路沉浸在兩天前:夜空中的狂龍口噴金花,扯破著灰白的天空的臉龐,一道轟隆劃開了孤零零地聳峙於韭菜一樣長的蒿草間的墳塚,棺蓋緩緩抽開,她躺在棺柩悄悄地瞻仰宏宇間驚起的轟隆。­
月如鉤,陰雲飄散。現在的她隻記得對他的相思。
“臣妾承蒙皇上廿年眷顧,雖死而無憾!”­素顏中的岫瑉披髮著雪魄般的落寞,淚珠在眼底轉了又轉,強忍道。
吳少府忙言:“小女深通茶藝,不如讓小女服侍王爺。”­
“王達寧!”
孤寂的金殿上呆坐著已整天子的武陽王,他的鬢角斑白,眼裡滿是不信賴、慘痛。­
屋脊少女,月下老衲,目光纏綿地交叉著……
“禍端乃在宮牆以內,而非宮牆以外啊!”
“嗯。”俯在武陽王懷裡的岫瑉表情龐大地應道。­
“岫瑉!”武陽王扶起岫瑉,把她帶到僻靜處,“父皇答應我迎你入宮了,你歡樂麼?”­
­一隻胳膊橫過來。­
岫瑉一狠心,將手中的五石散儘塞嘴裡……
“廿年東西湮前塵,百朝南北憶當日。玉簟紅袖江南夢,描眉淺唱蓬戶碎。”­
岫瑉揚揚手道:“你下去吧,皇上由我來勸說。”­
不管你變成甚麼摸樣,不管時候橫隔,我都能找獲得你。
女子飛向玉輪的方向,飄忽的身影淡得彷彿空中的微塵。
天子的眼睛裡結滿了霜花呢喃:“這倒是朕的不是了,這這倒是朕的不是了!”
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迷下蔡。
那年武陽王年僅二十歲,英少威武,他帶著幾位侍從狩鹿,興趣當中駕臨吳少府的府邸。吳少府急攜家眷拜於門前,少府府邸不比宮中繁華深門,卻也精美。矮棵的桃花荼靡妖嬈,紅豔豔的花瓣拳拳地欲張微張,吐著黃絲的花蕊伸出瓣外,水榭旁單立的幾隻仙鶴見到來人也不驚嚇,或撲騰了幾下翅膀,引項吭歌,或伸長玄色的長腿,落拓地踱步。吳少府低頭恭敬地引武陽王朝園內走去。­
“主子在!”一個神情蕉萃的寺人承諾道。
闕門殘破挑燈焦。­
“皇上!”岫瑉收起眼睛裡的淚水,疾步走到天子的跟前道:“我們應當出發了!” ­
她,出世於士族,崇高的血緣。父親的嚴管,文明的熏陶養成她心性極高。為甚麼二十年的榮寵變成了世人唾罵的妖媚?為甚麼舉案齊眉落在彆人丁裡就成了話柄?政治,不管她如何逃,都逃不過暖色的鐵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