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忠是個弑人瘋魔,草芥性命,視如兒戲,太後卻對他重用有之,那太後又是甚麼人?”
“可、夫人那邊已經在催促了,奴婢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
不久,惜綠進屋來稟本日各宮送來諸多慰禮,道是先備點入庫還是先作察看?對皇上也無所避諱,沈淑昭擇了後者,很快,流水般的金鑲盒穿過落紅庭廊走向白幕主殿,有輕巧端於宮女掌間的精貴羽盒,亦有四個寺人共抬的沉甸甸紫檀木盒,從院落月門至大殿屏門的途中,人排起長隊,惹得好幾名閒來無事的近身服侍宮女聚在紅花高樹下圍看,悄冷的天,被吸引住了神,木棉驀地落在簪上也不知。
回到屋中,李嬤嬤幫她安設好後就走了。她閉門不見任何人,合門一霎,俄然淚珠子掉弦般滑落,她取出娟帕欲擦,卻越拭越多,止不住地流,一個個落在帕子上,手背上,最後把帕子塞入口中,她死力屏住想失聲痛哭之態,沿著屏門緩緩坐在地上,本日,也是她過的極糟的一日。
“你出去罷,我要一人平靜。”
“我不需你為我死,莫為我自作主張。”美人起家,冷冷丟下一言,“我要你分開這裡,活著。”
為何統統人就是不肯去信她呢?
“我自十一歲起就照顧娘娘,她的事我最清楚,嬤嬤莫非不肯信南桃嗎?”南桃扯住她的衣袖不讓她出來。
大臣送的也很多,此中好幾份禮來自當朝太後的親信下臣晁司空、嚴大司農、江司直、潘刺史、秦宗正與竇大鴻臚等人。
兒時阿母老是如許訓她沉著,隻是從未有哪一次,是聽這類話。
“不幸娘娘,進屋我就命婢子熬湯去。”
滿院白籠冷肅,堂內孝幔子橫梁,沈家斑斕的嫡長女就坐於正央,她唇色發白,眉頭濃愁,目光深鎖那空空的棺木,一動不動。香爐燃炭,檀香抽縷,屋子悶得發慌,悶得心涼。
“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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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門屏退,殿外宮女在庭廊打趣熱烈,飛花漸落美人衣,各個出挑誇姣,披帛飛舞,即便穿著微臃也掩不住她們的窈窕多姿。歡聲笑言灑滿殿外,望人拜彆,沈淑昭麵上最後一絲善柔抹去,轉而化為安靜如水。轉頭,案上擺著大小不一的木盒,有的敞開,有的合上,她伸手探進一個健忘合門的羽盒,取出稀物打量一番,放下,道:“現在來看,是愈來愈多的人決定賭在我身上了。”
現在承乾宮成了孤魂宮,還能有甚麼比住在冷宮更深知情麵油滑呢?她的下人死了,阿母“死了”,她也要“死了”,就連不久的皇上,都要死,存亡本來隻在這麼微不敷道的一頃刻,它太輕了,毫不沉重,何時都可被篡奪,不分九龍天子與低卑庶人的貴賤,正如高德忠與太後所做的普通。他們眼中的存亡――纔是它的真正重量。
芸芸眾口,茫茫百姓,孰也道不清終究會淪為甚麼風景。
“不短長,就是大驚一場後聽不出來任何字,您讓她先復甦著,很快就好了。”
“但起碼……在我死前,我得把你送出去,嫁個好人家,離這裡越遠越好,然後安然活著,永不轉頭。”美人俄然低聲道。
見美人還是以背影相對,南桃忙對李嬤嬤愧笑道:“娘娘從宮中一起趕過來,本在路上哭得暈厥了疇昔,醒後就一向沉默不語,說甚麼也聽不出來,馬車趕得急,娘娘多次想吐都忍住了,上馬車後一向恍神,我看娘娘還未緩過神來,讓她先在此復甦一下,嬤嬤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