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將下巴擱在鼇崽的頭上,抿了抿嘴角。
北雍軍大將軍裴獗,是個冰臉冷心的怪物。
人生重來,覆水可收,她也想買兩掛炮仗聽個響呢。
傳聞他身長八尺,雄渾如山,為人殘暴刻毒,茹毛飲血如同家常便飯,貼門上能驅邪避鬼,說名字可讓小兒止啼。
“兵臨城下,阿父……彆無良策。”
馮蘊撩開車簾一角,隻瞥見疾掠而過的冰冷盔甲和四尺辟雍劍駭人的鋒芒……
“快聽——北雍軍的戰鼓鳴了!”
慘死齊宮那一刻,她祈求老天讓負她的渣男下輩子全遇渣女。
上輩子馮蘊的命非常不好。
府裡高低都在清算金飾,隻要她有條不紊地將曬好的菌乾、菜乾、肉乾、米糧等物歸類包好,碼得整整齊齊。
安渡城的街道上,黑雲壓頂。
馮敬廷有種天塌了的錯覺,頓時呼吸無措,“傻孩子,你在胡說些甚麼?”
雄師壓城,戍守虧弱的安渡城岌岌可危,馮敬廷的語氣一句重過一句,短促得氣味不均。堂堂太守公,全然亂了陣腳。
馮蘊轉頭盯住他,“阿父故意嗎?”
若裴獗不肯受,北雍軍就會踏破安渡城。
這是算命先生在十二孃出世時批的字。
一向到第五次,終究有人迴應。
將士們獵奇地望向小驢車裡的戰利品,設想著馮十二孃會是如何的人間絕色,竟讓大將軍破了例?
因而馮蘊在北雍軍攻城前三天,又返來了……
本年的馮蘊隻要十七歲,是安渡郡太守馮敬廷和原配盧三娘所生,許州馮氏幺房的嫡長女,還在娘肚子裡就和蘭陵蕭家的三郎訂下了婚約。
馮蘊的手指遲緩地撫過鼇崽的背毛。
“全城百姓的安危,繫於我兒一身。”
敵軍即將入城,關門閉戶的坊市冷巷裡傳來的哭聲、喊聲,街道上嘚嘚而過的馬蹄聲,將人們內心的驚駭放大到了極致。
在她短折的上輩子,曾經做過裴大將軍三年的愛妾。
“北雍軍攻城了!府君讓你馬上疇昔……”
不再像年幼時那般聰明聰明,整小我變得木訥了,癡鈍了,說好聽點是和順,說刺耳點是笨拙,是馮敬廷眼裡除了仙顏一無是處的嫡長女。
馮敬廷麵色大變,看著馮蘊決然出門的背影……
她讓阿樓將囤在小屋的物質塞入驢車,裝得滿滿鐺鐺了,這才溫馨地抱起矮幾上打打盹的一隻短尾尖腮的小怪貓,和順輕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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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客歲就結婚的……
那一刹時,他腦筋非常恍忽。
馮蘊卻溫馨得可駭。
“十二孃!”
燒殺、劫奪、搏鬥,那纔是裴獗。八十裡外的萬寧城屍橫遍野,守將百口長幼的屍身就掛在城樓上,那纔是殺人如麻的裴大將軍。
“城將破啊!”
一時候鼓聲擂動,萬馬齊鳴。
“不怪我,是她的命啊。”馮敬廷想。
馮蘊聽出了阿樓的哭腔。
阿樓一聲高過一聲,喊得嗓子破啞。
驢車慢悠悠帶著馮蘊,和入城的雄師背道而馳,在吼怒聲裡駛向北雍軍大營。
疇前不是冇有人獻美乞降,而是裴獗不肯受。
“安渡郡太守馮敬廷奉城獻美,率將士三千全城百姓三萬五千二百四十八人……向大晉國裴大將軍叩首乞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