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樓這些年,傳聞暗中覓到了世外高人,精通魯班技藝,故而其室內一應陳列傢俱,儘皆別緻高雅,用起來又格外順手溫馨,是旁的樂舞場子羨慕不及的。本日如許的大日子,場內安插更是清爽脫俗,竟撤去平常樂舞場慣用的輕紗帳幔,卻各處吊掛以各色薄如蟬翼的絲帛製作的燈籠,不但將場內照的亮如白天,也讓人覺著格外明麗大氣,又在木製樓梯護欄上以鮮花藤蔓纏繞,並於各個雅間兒擺放各色鮮花裝點,場內花香滿盈,讓人彷彿置身郊野徘徊於花海中,卻又感覺那些鮮花在各色燈籠的映托裡,說不出的芬芳氤氳、旖旎曼妙。
眾來賓儘皆瞠目側耳,神思飄忽,隻感覺彷彿身處瑤池,偶遇月宮仙女,半晌回不過神來。此時,簾幕又倏忽墜下,將統統旖旎誇姣儘皆隱去,耳畔又響起清越悠遠的琴音。世人垂垂回過神來,卻深覺意猶未儘,仿若方纔的一幕幕儘在麵前迴旋不散。
隻見場中起舞的女子,飄飛的水袖,毫無馬腳的不時掃過婢女手中的托盤,再於舞姿中輕灑揮抹於明月絲帛上。
現在聽聞,陳玉嬌收的這個弟子,風儀氣韻直逼崔邀月,便都生了獵奇,想要一窺究竟。豐年青些的,或者新近幾年遷入長安城的,不知舊事的,聽了這些傳聞,也都興趣昂揚。【零↑九△小↓說△網】名帖散出後,經三日發酵,至初演當日,邀月樓內是座無虛席,來賓合座。
玄色幕布中間忽而現出一輪龐大的明月來,月中一妙齡女子,一身白衣,驚鴻髻,碧玉釵,水袖長裙,衣袂飄飛,款款而來,好像仙子臨凡。
二樓正對舞場的一間雅閣裡,一名絳紅錦袍的少年郎,歪坐在榻上,一腳翹起,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另一手指樞紐在矮幾上閒散卻有節拍的敲擊著,眼眸微眯,唇角勾起,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盯著舞場已經墜下的簾幕,彷彿要透過簾幕看清幕後的人,雅閣裡以輕紗做罩的燈燭映照著他的側顏,隻感覺表麵俊朗,麵如冠玉,迷離的燭光似是給他度上一層光暈,令人視之眩目。他身側垂手而立的小廝,待了半晌,忍不住小聲道:“小少爺,人已退下去了......”
在婉轉的琴音環抱中,女子翩翩而舞,飛揚的水袖扭轉飄飛,卻不時揮灑在明月上。世人睜大眼細看,這才發覺,那一輪明月,竟是一麵潔白的絲帛,四角埋冇的玄色簾幕裡,模糊似有侍立的婢女,手持托盤,至於托盤裡盛放何物,卻不得而知。
此時琴音低緩,如有若無,卻似餘音繞梁,忽而又聽得耳畔響起女子嬌柔委宛的濁音吟唱: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那少年眉頭一皺,扭頭看了小廝一眼,小廝收到那一眼,頭又低了低,垂眉斂目。那少年伸手端起矮幾上的茶盞,一口喝乾了,放下茶盞,坐直身子,拍拍雙腿,整了整袍子,說一句:“回。”便邁開長腿出了雅閣,獨自下樓去了。小廝緊幾步跟上。大門口,邀月樓的伴計,在那少年顛末時,衝著他的背影拱手作揖,道一聲:“程少爺慢走!”
眼神不由自主的想要尋覓甚麼以彌補方纔缺憾,便見場中簾幕倏忽分開捲起,暴露廣大的舞場。在幽藍色的燈影裡,舞場背後倒是一麵玄色幕布,緊接著琴音又響起,倒是清幽綿長,如歌如訴,似仙樂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