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看著她麵色慘白得說本身是將死之人,想到當初方進王府時謹慎翼翼共同進退的姐妹交誼,內心發軟想說幾句開解安撫的話,一眼看到猶自擺放在錦被上的黃色絲絛,頓時甚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一時竟憋得眼眶發酸幾近要掉下淚來,不過六七年風景,如何就到瞭如許境地?
賈元春半展開眼睛看了一眼珍妃,見她一副靜聽下文的神情,不由悄悄一笑,卻俄然轉了話頭,“你可還記得那一年七王爺帶著高將軍安定了北疆,聖祖爺在禦春園宴請皇族功臣,我們女眷跟著在暢音閣聽戲……那會兒先皇後已經病重,是月側妃帶著我們倆去赴宴的……”
她幾近是發狠得盯著賈元春,跪在了床前的腳踏上,伸出的雙指微微曲折著,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在耗儘她最後的力量,“我我薑氏嘉棠對天賭咒,必以此生庇佑賈府高低,保其族人安然。如違此誓……如違此誓……讓我的瞻哥兒活不到成人之歲,身後墮入家畜之道,世世循環!”她吸一口氣,盯著賈元春,“姐姐可對勁了?”
園子裡,一叢叢的牡丹燻人欲醉。那人的聲音,比花香還要醉人,卻也模糊有幾分熟諳。
賈元春卻衰弱得笑著,彷彿是有些輕視得搖了點頭。
“王爺的確是遷怒了月側妃,這事兒是月大將軍做得不鐺鐺……”珍妃回想起當年的事情,插言道。
肩輿停了下來,珍妃有些茫然得呆坐了半晌——直到姹紫隔著窗帷請她才醒過神來。這會子宮門都關了,還是碧璽親身來開的門,迎著珍妃往裡走,問道:“貴重主兒,您如何這時候來了?我們家娘娘已經歇下了,這幾日都睡得不平穩,可貴本日萬歲爺來了一趟……”
“老太妃去了今後,凡是近身奉侍她的都落了個冇了局……”
珍妃更覺如墜雲裡霧裡,擁戴道:“這是《單刀會》裡的詞,那大鬍子想來該是美髯公關雲長。”
“姐姐不信?”
珍妃笑著點頭,內心想著,這老淮安的蜂蜜乃是禦用之物,宮裡每年統共就得那麼點,皇後那邊都冇分到——賈妃這裡卻拿來接待人用了,宮裡冇有記檔,天然是天子暗裡給的。她想到這裡,俄然動機一轉,竟然暗自感覺當年害了賈元春小產是對的——如果賈元春也生下個哥兒來,以天子對她的寵嬖,那裡另有她瞻哥兒的位子在?
珍妃從慈安宮出來時,整條甬道上都積了厚厚的雪,在宮門外等著她的宮女寺人也早已站成了雪人。珍妃身邊的大宮女姹紫凍得鼻頭通紅,卻也不敢跺頓腳和緩一下。這闔宮高低都曉得,固然老佛爺是慈悲人,但慈安宮的端方倒是最嚴的——在這裡,一言一行一個眼色都要符合端方。端方,這是老佛爺最看重的,頂要緊的事。
珍妃扶著姹紫的手上了四人抬的煖轎,隨行的宮女放下帷幕遮寒,“去鳳藻宮。”肩輿搖搖擺晃,跟著那規律的起伏,珍妃隻感覺麵前昏沉起來,恍忽間彷彿又回到了王府,她眼睜睜得看著賈元春喝下那碗湯……太後當初給她的藥當然是假的,她卻隻當是真的——她是真的起了殺心。從那天往回退半年,珍妃都不信賴本身會變得如許心狠手辣。
賈元春笑一笑,“我倒記得那日的戲唱得出色。我那日酒水飲很多了,去換衣返來正看到台上一個大鬍子氣勢如虹得唱著,‘你道他兵多將廣,人強馬壯。’大丈夫敢勇搶先,一人冒死萬夫難當。‘你道是隔著江起疆場,急難親傍;’我著那廝鞠躬、鞠躬送我到船上。”她循著影象裡的調子,念著詞兒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