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將蘭大太太送走,三太太臉上的笑容才消逝不見,坐回炕上長長歎了一聲道,“此民氣隔肚皮,說變就變的,果然是各有各的算計。”
蘭大太太本日穿了一身寶藍色牡丹妝花灰鼠皮襦襖,繫了一條老綠緙絲福紋素軟緞的灰鼠皮裙,固然笑意盈盈的,但神采間卻難掩兩分蕉萃,就是那笑影兒也不是很逼真。
“要說叮嚀天然是不敢,我卻實在是有事想請三弟妹幫手。三弟妹,你返來了幾日,也看到了,這府裡諸事龐大,雖說另有二弟妹和四弟妹,但有些事交給她們,老太太倒是不肯的,這些年,不管多累,我都一人總管著。幸虧,現在三弟妹總算返來了,有些事還得請你為我分擔一二。你看看,這眼看著就要到了年關,事情本就多,本年又還要籌辦老太太的壽宴,這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我如何能忙得過來。還請三弟妹你千萬不要推讓,萬望受回累,搭把手……”蘭大太太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誠心,一雙眼,直直盯著三太太,似在等著她的迴應,更像在察看著她的反應。
蘭大太太又深深看了她好一會兒,神采間才稍稍有了些鬆動,倒是低垂下眼去,再未看向三太太,隻是腔調莫名隧道,“現在的三弟妹與幾年前,不成同日而語。”
三太太乾脆地點頭道,“天然是真的。”
這話說得。三太太天然瞧見了自家女兒的神采,再聽得這話,先在心頭略過了過,這才笑道,“大嫂說得那裡話,我那裡會品甚麼茶呀,這不過是占了天時的便宜,在南邊兒捱得近罷了。這茶也不是甚麼珍品,在杭州的茶葉鋪子裡都有得賣,也冇花了幾個銀子,大嫂不過是美意誇我兩句,我若真當了真,那纔是貽笑風雅了。不過這茶大嫂如果看得上眼的話,我那兒倒另有一些,待會兒讓環兒包了幾錢給大嫂送去。不過大嫂那邊的茶隻怕比我這個精貴很多,你就當好人做到底,給我這不懂事的弟妹丁點兒顏麵,勉強收下便是,過後,你喝是不喝,我倒是不好探聽的。”說罷,執了帕子捂住嘴輕笑了兩聲。
蘭大太太低垂下眉眼,嘴角的笑痕未變,眼中卻掠過兩絲陰暗,“三弟妹現在這張嘴是更加的巧了。”這般的滴水不漏,卻也是半點兒虧也不肯吃。蘭大太太心機電轉,斯須間,已經將手中的茶盞重新放在了炕幾上,收起了臉上笑容,轉而輕斂眉峰,一臉樸拙地看向三太太,道,“三弟妹啊,你自來是個利落的人,我也不再繞彎子了。我本日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蘭溪則靈巧地坐在一邊兒上,狀似低頭玩弄動手裡的針線活,實則悄悄打量著蘭大太太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