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劍抵在那車把式頸間的是個娃娃臉的年青人,一雙眼骨碌碌轉著,非常炯亮有神。見馬車內兩個女眷冇有叫出聲來,但年青婦人刹時變了色彩的臉似是媚諂了他,他嗬嗬一笑,矯飾般將那長劍從鞘中拔了出來,那銀亮的劍身上映出那車把式慘白的神采,他卻似無所覺,手腕矯捷一轉,挽了個標緻的劍花。劍身嗡鳴了一下,劍尖卻直指那馬車內的兩人,那兩個女子嚇得一顫抖,不由自主往車廂內縮了縮,他才發明嚇著了彆人普通,將長劍收回。“抱愧,抱愧,嚇著二位了!”
煮雪俄然明白過來,請她來的是個女子。女子?會是誰?瞬息間,思路翻湧,還未及理出眉目,背上被人悄悄一推,她冇有防備地一個踉蹌,已經邁進了門檻,門在她身後“吱呀”一聲合上,押她來的那一女兩男都冇出去,而是守在了門外。
采芝齋的二樓皆是雅間,一麵對街,另一麵開窗便可遠眺翠龍湖的波光瀲灩。煮雪之前隨蘭大老爺來過兩回這間茶館,每一回都是上得二樓雅間,每一回表情都是鎮靜得很,唯獨這一回,才發明這兩邊雅間中隔的那走廊有些逼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而這走廊,人走上去,腳步聲竟會這麼響,一聲一聲,似敲在內心上,然後,垂垂與心跳合在了一處,咚咚咚,敲得清脆而短促。
但煮雪都看不見,她的目光隻盯在了窗邊矮榻上文雅跪坐的那人側顏之上,一襲白衣繡遍身桃花,一頭青絲半垂,隻挽了一個輕髻,用粉白的髮帶結了個花結,風從窗外拂進,帶著花香,撩起她的髮絲和髮帶悄悄飛舞。她素手纖纖,正拎起小巧的紫砂茶壺倒茶,廣大絲滑的軟袖悄悄滑開,暴露一截烏黑的皓腕和腕上血紅的珊瑚珠串,茶水從頎長的壺嘴中傾瀉而下,白煙騰嫋而起,撲漫上她半垂的眼睫,去處之間,似畫,似仙,煮雪見了,偏生倒是怕。
本來垂落的絳紫各處金繡纏枝葡萄紋的車簾被人掀起,“如何了?”探出丫環一張有些不耐煩的臉,隻是在瞧清屋外情勢的頃刻,小丫環的神采刹時刷白,怔立在原處,她身後,那一身華貴的年青婦人也看了過來,姣好的麵龐頃刻間花容失容。
采芝齋,是南城一家老字號的茶社。古色古香的二層木製小樓有些隔世經年的古樸與滄桑,但那些愛好喝茶的茶客個個都最喜好這類有神韻的東西,即便不懂的,附庸高雅也要裝懂,以是,一貫買賣不錯。
是她?是她!竟是她!
南城順義坊一間三進院落的黑漆角門“吱呀”一聲開啟,一輛馬車踢踢噠噠緩緩從院門內駛出,穿過青石衚衕,朝著大街的方向而去。誰知,走到一處衚衕拐角處時,趕車的車把式眼中俄然掠過一抹驚色,一扯韁繩,勒停馬兒的同時,一手極快地將手中馬鞭朝馬車頂上甩去,倒是被一個力道緊扯住帶著身子往車廂上撞去,他迅疾地一放手,足尖一點車轅,方纔落至空中,頸間隻覺一涼,已被一柄尚未出鞘的長劍抵住,瞬息間,額發被盜汗浸濕。好快的技藝,好快的劍。
或許是因著本日氣候晴好,微風緩緩,出城賞花的人多了些,一起從采芝齋的樓下走到樓上,不過樓下零散坐著幾個散客,平話先生百惡棍聊地說著已說過千百次的段子,全無昔日熱烈不凡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