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平氣和……實在是心灰意冷地躺了下去，決定以穩定應萬變，誰知，正現在，天光大亮。

眼睛一擠，應小檀便醒了。

應子柏被母親的話嚇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現在外族入侵，天下易主，薩奚蠻人定下的法度，不知有多張狂！薩奚人若殺了漢人，不但不必償命，偶然連銀錢都不必賠，可若漢人傷了薩奚人，那便百口赴死，覺得補償。

正親身給宗子縫衣服的應夫人抬起眼，固然不滿小女兒坐立難安的活潑勁兒，卻也是溫聲擁戴：“是不早了，你且坐著，我打發人去迎迎。”

應小檀雖仍待字閨閣，但對外間的事並非一無所知。此時聽母親如此峻厲地嗬叱兄長，也猜出茲事體大，哥哥定是惹了不得了的禍害。

甲長孛果兒看了眼衰弱有力卻嬌俏非常的少女，俄然明白部屬的意義，他眼神一亮，脫口道：“扛起來，帶走！”

應小檀身子一僵，不敢再動了，就算被薩奚人活埋，也好過如許赤條條地落在對方手中。

鄴都城裡有句老話兒，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托起剛纔快被她推到地上去的繡花撐子，小女人一板一眼地穿針引線，去補那未完的半朵杜鵑。十五歲的丫頭，恰是坐不住的年紀，刺了兩針，便垂垂有了精力。她偏首，順著支起的窗扇向外望去，一輪紅日正掛在西邊的楊樹樹梢上，蓊蓊鬱鬱的綠意覆蓋在一團金紅中，雲霞似錦，映開半邊燦豔。

應小檀收回目光，脆生開口：“大哥哥去了這麼久，如何還不返來？”

最後一句話，被應夫人說得聲色俱厲。唯恐如許也不敷以震懾到涉世未深的小女兒，應夫人眉頭緊蹙，又加添了一句，“你已經許了人家兒了，若被壞了閨譽，甚麼結果你是清楚的！”

醒來的應小檀第一反應便是手腕處和頸後的痠痛，她正想抽脫手來看一看，又發覺手腳都被人緊緊縛住，用的是極細的絲線，她略一掙紮，就有刻入骨肉的疼痛。應小檀忙停下行動，察看本身的處境。

在渾沌不醒的迷夢中，應小檀模糊聽到母親遙遙地號令，一聲接一聲傳入耳中，垂垂由恍惚變得清楚，“小檀，好好活著，等娘來救你。”

“嘶――”手背上一陣銳痛把她從迷瞪中喚醒，一雙水靈靈的杏眸四下打量，坐在劈麵兒的母親已經繃了臉。應小檀不敢再犯困，秉直了身板兒坐好，少女的纖苗撐起翠襖，粉頰上一陣赧色。

孛果兒抱臂站在庫房中，被扒得精光的應小檀和一座紫檀木的佛像擺在了一起，寶相寂靜的佛祖和睡夢裡無知無覺的少女構成光鮮的對比，孛果兒忍不住笑了一聲，接著道：“換成她吧，屈著腿放在箱子裡，該當恰好……記得再喂點迷藥，把手腳用紅繩捆住，彆讓她在明天早晨三王爺的壽宴前醒來。”

“小檀等孃親。”她囁嚅了一聲，墮入黑甜的夢境。

應夫人未曾重視，隻繞過兒子，邁向門邊兒，“出甚麼事了，如許吵喧華鬨的！”

“啪！”應夫人毫不躊躇地賞了最看重的宗子一巴掌，應小檀頓時愣住，應子柏臉上更是一陣蒼茫，“胡塗孩子！現在已經不是大魏的天下了，你不曉得薩奚人的短長麼！甲長如果得知此事，豈會等閒饒了你？你若打死了個薩奚人，我們百口都要跟著陪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