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許想,外頭又是一片喧鬨,有下人喊道:“五女人返來了。”一個婆子鑽了出去,稟道:“太太蜜斯們,五女人返來了。”
那婆子偷偷覷了呂氏一眼,不見她有甚眼色,便低頭應了,重又出去。
這話便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滿室皆驚。
以是孔姨娘雖暗裡嫌褙子在太太們的大袖衫中間太惹眼,到底也隻能穿戴妾喪服,並無膽逾禮,又因為妾室本不該出來見人,她這是壞了端方,所覺得表示謙虛惶恐,頭上更不敢同閔氏一樣生麻束髮,而是和女人們服齊衰普通,隻用粗麻布條紮了。便是呂氏平素幾類正房,現在也隻得著褙子,但她頭上明晃晃紮著生麻,卻又和孔姨娘辨彆開來。
那丫環忙點頭:“是齊衰服,小的們原遵循五女人之前的尺寸裁剪了一套,因為料著女人約莫會長高,便又往大裡做了幾件備著,這一身是合適的尺寸。”
作者有話要說:儘力勤奮一點。
須知,固然古禮明訂婚了斬衰須得滿身粗麻,但這粗麻到底過分粗糙,而朱紫們都是嬌生慣養的肌膚,若貼身穿戴,上身半晌便是道道血痕,實在是享福,以是世人多數外穿粗麻,內裡則會用細些麻布代替,更有那一等不肖子孫,外著麻而內著絲綢,則全然失了守孝的本意,孝者側重一個哀字,他們因了父母長輩生養教扶之恩,以是在親人過世之時,子孫哀切難抑,故而絕禮樂寒暄,乃至著粗布,不食葷腥。
前來致祭的女眷們見了,不由悄悄點頭,又見閔氏容色蕉萃哀思,脖頸手腕模糊有粗麻磨出的血痕,微驚之餘,不免更顧恤她孝心可貴。
俞如薇雙眼早已哭得紅腫,不待母親說完,便撲通跪下來重重磕了十個頭,額頭上排泄血來,漸漸留了下來,她儘管抬袖擦了,直起家儘管咬牙墮淚,卻聽不到一絲兒哭聲。
俞憲薇冷眼看著靈堂內諸人,閔氏身為長媳,帶著女眷們在靈堂閣房哭靈、奉養顧問俞老太太,但府中一應高低事件,卻還是小古氏和呂氏在打理,到處皆僅獨一條,隻要一樣頗分歧端方,那就是孔姨娘也一身斬衰麻衣裙,擠在女眷堆裡。
薛老太太亦是一把年紀,一隻腳踏進了棺材的人,不由感慨更多,又聽著下人說閔氏這段光陰水米幾近未曾沾牙,幾有哀毀之征,忙拉著閔氏的手哽咽道:“你公公平日便說你是個好的,就如他親女孩兒普通,五丫頭更是個好的,我之前還不覺,此時倒真信了日久見民氣,你這番情意,至純至孝,人間有幾人能做到?可你也要為五丫頭想想,她可還小呢。”殷殷勸了很多,不由心內對俞如薇也多了顧恤,兄長在時,另有報酬她母女說幾句公道話,現在人去了,嫂子又是個不管事的,今後這兩母女在俞府隻怕更是舉步維艱,也難怪閔氏這般哀傷,怕也有自傷其身之意,轉念又策畫著另有哪個合適的孫輩相配,若能為俞如薇找個好下落,也算能替自家兄長照拂一番這對不幸的母女。
過得一會兒,那婆子便領了個著襴衫做少年打扮的人出去,長高了很多,黑黑瘦瘦,因了趕路的乾係,那襴衫更是粘了一層灰黃灰塵,很有幾分狼狽,幾近叫人認不出是當日唇紅齒白的俞如薇。
俞如薇正要起家,一眼掃到那衣服,卻不動了。俞憲薇心頭一格登,不由得揪緊了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