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明撚動佛珠的手頓住,他認得那骨頭上刻著的梵文——是慈恩寺超度亡魂的往生咒。
熱氣嗬在耳垂,淨明手中佛珠啪地斷裂,菩提子滾落滿地。
背上鞭痕像退色的符咒,在氤氳水汽中若隱若現。
“不是硃砂。”
沈青黛心中默唸叨,就因為我是申明妃轉世之劫,慈恩寺了塵那老匹夫纔會讓你來殺我滅口。
井口爬滿青苔,濕漉漉的黑髮像水草纏在屍身慘白的臉上。
暗紅色筆跡爬滿牆麵,竟是倒著寫的《金剛經》。
月光照見腕間縱橫的舊疤,有些已經泛白,最新那道還結著血痂。
“因為村民撞破左相與北戎通敵。”
山神廟裡的佛像裂開猙奸笑容。
可沈青黛已經瞥見地上蜿蜒的血跡,像極了她抄過千百遍的硃砂梵文。
火光照亮她半邊側臉,淨明望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暗影,俄然想起昨夜在藏經閣找到的秘卷。
尖叫聲撕破死寂,淨明衝出去將她護在身後。
淨明攬著她滾進稻草堆,匕首擦著耳際釘入土牆。
淨明彆開眼的刹時,瞥見她肩胛骨上一道新月形的疤——恰是他夢中女子墜崖時,被山石劃破的位置。
佛珠散落的脆響中,她聞聲此生最驚心的梵唱——竟是《金剛經》混著利刃入肉的悶響。
……
他俄然開口,驚飛了竹梢棲鳥,“要親手了斷因果才氣成佛。”
血順著禪杖紋路蜿蜒,她在血泊中抬頭望他:“小師父,你的佛不要你了。”
“彆看。”
淨明腕間佛珠回聲崩散。
他在劇痛中低頭吻她,嚐到血腥與眼淚的味道。
“你看這個。”
“地窖有東西。”
“是左相府的人?”
沈青黛在女屍發間找到半片金箔,淨明認出這是慈恩寺佛像貼金所用。
而現在,方丈要他親手把沈青黛埋進這個吃人的村莊。
淨明整天古樸安靜無波的臉上終究沉著寸寸龜裂,他竟真來到了與夢境那般類似的處所!
遠處傳來夜梟啼叫,驚起滿樹紅綢飄如血幡。
沈青黛踉蹌著跌進潮濕的黴味裡,燈籠照見角落退色的嫁衣,金線繡的並蒂蓮正在她腳邊盛開。
第一具女屍浮出古井時,沈青黛正在形貌牆上的血經。
霧氣俄然濃得化不開,燈籠裡的燭火快速變綠。
村口傾斜的木牌上刻著“慈航村”,筆跡被苔蘚啃食得支離破裂。
淨明神采錯愕,沈青黛歎了口氣,手指翻飛:“罷了,現在還不是你曉得統統的時候,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師父說這是我的死劫。”
(幻象破裂時,淨明腕間佛印消逝無蹤,沈青黛發間多了支刻著左相府印記的金步搖)
淨明的瞳孔猛地收縮,腰牌上清楚是當朝左相府的徽記。
沈青黛俄然抓住淨明的手:“她腕上有和我一樣的守宮砂。”
檀香不知何時變成催情香,淨明扯開染血的法衣裹住她。
那些符文正順著脊椎爬動,逐步拚整合半張瞋目明王相。
沈青黛撫過卷宗上的血指印,“方丈親身率人滅口,卻對外宣稱是超度亡魂。”
……
沈青黛哈腰拾起半截腐臭的經幡,底下暴露一截森森白骨。
沈青黛咬破他喉結:“我要你背棄你的佛。”
鬼村呈現在第七日。
他們在古槐樹下包紮傷口時,淨明俄然扯開她衣袖。
沈青黛說要去後山采藥還願,淨明提著燈籠跟在三步以後。
溫泉霧氣漫上來時,沈青黛背對著淨明解開辟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