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蕭家之事，乾清宮裡的人已然換了幾班，現在在前頭給周雲帶路的乃是已過世的林忠以往收的義子林承，也就是他當初挖出蕭氏那有題目的香灰密報了皇後，故而在皇後掌了內宮之過後，便是由著林承來做乾清宮的大寺人。

兩個內侍就站在榻前不遠處，輕手重腳的拉起用明珠串起的珠簾。

天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抬眼看了看抱著太子的皇後，用眼神表示了一下，極是艱钜的用周雲的手握了起來，而另一隻手則是牽了小太子那柔嫩的小手掌――他把太子的手放在了周雲寬廣的手掌中。

等諸人都走了，天子方纔轉眸去看周雲，忽而一歎：“皇姐的事，你已曉得了？”

天子靠在枕頭上，一麵咳嗽著一麵艱钜的用布巾掩住唇角的殷紅，把那湧出的血沫擦去，他昂首看了皇後一眼，輕聲道：“明旨朕也已令林承留了一份，待朕過後，便會宣讀......”他頓了頓，垂下眼，緩緩道，“皇後把他們都帶下去吧，朕有話要與周相說。”

天子果然也不在乎他的答覆，隻是有些話憋在貳內心好久了，日日夜夜在貳心尖上煎熬著，叫他一日日都生不如死。約莫是因為周雲乃是個少有的知情者，又或許他將近死了，很多憋著的話反倒是能夠非常流利的說出口。

天子話聲落下便又重重的咳嗽起來，緊接著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天子“嗬”了一聲，俄然很成心味的苦笑道：“有甚麼可惶恐的？你當年亦是親身送走了父皇，早該曉得――天子亦是凡人，終有一日是要送朕一程的......”

天子的目光彷彿有點虛，飄忽不定的掃了周雲幾眼，俄然眯了眯眼睛，彷彿集合了重視力：“你曉得朕叫你來，是為了甚麼嗎？”

這就是要把皇權分作兩邊，一半分賜與周雲為代表的內閣，一半分賜與皇後王氏為代表的世家和宗室，相互製衡。

跟著一聲又一聲的咳嗽，天子乃至拿不住那掩著唇角的布巾，儘是血跡的布巾從他有力的手裡滑落下去，血沫從他嘴裡湧出來。

這一刻，天子的的確確終究有點像一個父親又或是一個帝國的仆人：“朕隻二子，宗子為庶出，且其生母蕭氏犯上反叛，自是不堪神器之重。太子乃朕嫡子，從祖訓，該當秉承宗廟。然太子年幼，朕不放心，隻能把太子拜托給周相了，由周相與內閣諸臣以輔政務。”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驚得茫然四顧的小太子忽而哭叫起來，可天子卻還是沉聲把話說了下去，“皇後為太子生母，賢德聰明，當可垂簾聽政，共決大事......”

“臣領旨。”

天子垂著頭咳嗽著，他非常驚駭著孤傲和滅亡，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才發明再無人能伴隨本身麵對這兩樣人間至為可駭的事物。他已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臣妾領旨。”

但是，天子甚麼也冇說出來，他仰躺在榻上，血沫不竭地從他鼻腔和口中湧出，使他連呼吸都非常的艱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