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綠柳出去講，沐浴水燒好了。傅月明便叫桃紅在屋子屏風背麵，放了那常日用來沐浴的楠木浴桶，綠柳提了一冷一熱兩壺水出去。待放好了水，試過水溫，傅月明隻留桃紅一人奉侍，叫綠柳帶了門出去。綠柳心中悶悶的，又不好說甚麼，隻得去了。

傅月明壓下滿腹思路，嘴角輕勾，淺笑道：“倒是要mm操心了。”說著，她將手悄悄自傅薇仙手裡抽出，拂過額前散下幾縷碎髮，向夫人淺笑道：“母親，我這會兒乏得很，母親與mm可否先行歸去，臨時容女兒歇歇？待女兒身上大好了，再往上房去爹爹孃親存候敘禮。”

綠柳進屋，公然見傅月明已然醒來，纔要上前說幾句話，卻看她家女人正雙目炯炯的盯著本身，那目光裡似是帶了多少冷意，身上冇出處的打了個寒噤，便強笑道：“女人醒了，這是夫人打發綠柳給送來的點心。”話未說完，隻聽傅月明淡淡說道：“東西放下，你出去罷，叫桃紅出去服侍。”綠柳不明以是，隻是道：“桃紅在外頭給女人燒沐浴水，挪不開手。女人有甚麼叮嚀，告與我罷。”她隻道夙來與傅月明親熟打趣慣了的，熟料傅月明沉了臉，衝口便道：“叫你去你便去，哪有這很多說的。桃紅既挪不開手，你不會替了她來？”

即便是在現在，那笑聲彷彿還是環抱耳畔。

上一世，人皆謂她生性澹泊，無慾無求，她也自誇如此。現在看來，甚麼澹泊無求，不過是為父母寵慣了，又在繁華窩裡長起來的，平常所需所喜都輕易到手，就變得對甚麼都不在乎罷了！想起那囚禁的日子裡，一日三餐儘是殘羹殘羹，甚而連發餿腐壞的飯菜也拿來給她吃。待她身處那叫天不該，呼地不靈的局麵時，方纔體味，以往那承歡於父母膝下的日子，是多麼寶貴。

傅月明看向傅薇仙，但見她也甜笑著望向本身，便隻報以一笑，輕聲道：“那還真是勞煩mm了。”傅薇仙笑道：“姐姐說那裡話，與老爺夫人儘孝，是我分內之事，敢說辛苦不辛苦？姐姐不能起床，我去代庖一二，也是普通的。”一言才畢，田姨娘便撮哄著世人去了。

傅月明仰在床上，闔目靜思，將上一世父母過世以後，府裡的人事一一梳理了一遍：何人忠義可用，何人奸懶饞滑，何人有情有義，何人見風使舵，皆在內心打了個總譜。她上一世為父母嬌寵，懶於家事，一應賬目籌算並情麵來往，尚不及傅薇仙精熟。她也過慣了衣食無慮的日子，不將此俗人間事放在心上。直至父母故去，才吃儘了苦頭。

傅月明在床上冥思了半晌，俄然聽得弓鞋擦地之聲，便睜了眼睛，隻看一個身著綠衣綠裙，梳著雙丫髻的丫環，手裡捧著湯碗，臂上掛著個食盒，漸漸走了出去。

不待陳杏娘開口，田姨娘便趕著道：“大女人大病初癒，不是說話的時候，大姐姐，我們便先歸去，今後的日子多如柳葉兒，還愁冇空兒說話麼？”

陳杏娘也笑道：“還是你田姨記取，我竟胡塗了。你歇著，我們不擾你。那顧大夫留下了幾丸子藥，到早晨記得叫桃紅服侍你吃。趕明兒再叫他來瞧瞧，看看另有彆的甚麼弊端冇有。我們走了，若內心想些甚麼吃，儘管打發綠柳到上房來講。”傅月明含笑應了，田姨娘滿臉堆笑道：“大姐姐是恁般心疼女人，連日分歧眼的守著也罷了，這臨行也要叮嚀個七八遭兒。凡百事情都有我呢，大姐姐這幾日也辛苦了，都去安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