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那裡奇怪唐姑媽送來的東西,不過掃了一眼,就叫她擺在一邊了,隻叫她在床邊坐了。又先不說話,高低打量了她幾眼,方纔笑道:“如何比先時候瘦了些,眼窩子也陷出來了,那邊的日子不好過麼?”綠柳聽問,不覺長歎了一聲,說道:“女人不問,我也不敢說。我真是滿肚子的委曲,姑太太是個刻薄鏗吝的人,手裡又冇錢,更比世人吝嗇了十倍。平常用度,連個芥菜籽兒芝麻粒兒都要算計起來,差未幾的事都要我們本身脫手。又叫我們這三個丫頭辦理了很多針線,夜裡趕工做出來,好叫表少爺拿去換錢。偏姑太太又極好麵子,白日裡常叫我們跟她出門去逛,我們夜裡熬油費火的做活做到後半夜,睡不了多大會兒就要起來,委實吃不消了。”
綠柳說道:“這話原不該說與女人聽的,但女人今既問起,少不得要說了。表少爺的為人,麵上瞧著很好,實在底下輕浮得很,經常同我們無禮調笑,說些風言風語,不過是礙著姑太太的麵上,還不敢做些甚麼。他曉得我是跟女人的,常向我刺探女人愛穿甚麼衣裳,戴甚麼金飾,連鞋腳花腔也要問。說的很多話,難入耳的很,也不敢學給女人聽。這模樣的人,叫人哪隻眼睛看的上呢?”
待綠柳拜彆,桃紅端了盞熱粥出去,說道:“女人,午餐時候冇吃甚麼,喝碗粥罷,待會兒好吃藥的。”傅月明點了點頭,卻叫她將碗在床邊的小桌上擱了,她自家靠在床上,不住的考慮。桃紅就笑道:“才我見著綠柳,她倒是發了好大一通牢騷。這姑太太是掉進錢眼兒裡了也怎的?老爺每月給他們也送去很多銀米,夠他們一家開消了,還催逼著丫頭做針線補助,油鍋裡撈錢使呢。”
綠柳聽了這話,頓時臉上微紅,低聲說道:“女人好端端的,如何諷刺起我來?如許的風話,是冇出閣的女人該說的麼?”傅月明佯笑道:“你我雖是主仆名分,也是打小一道長起來的,倒更像姐妹些。這裡反正又冇有外人,就說了又有甚麼打緊?你也不關鍵臊,內心打甚麼主張說給我聽,我也好早為你做籌算。”綠柳低了頭不言語,半日方纔說道:“說出來,不怕女人笑話。我雖是個丫頭,內心倒是看不上表少爺的。”傅月明不覺一怔,這話倒是大出她料想以外,心內忖道:她既是瞧不上唐睿,上一世卻又為何跟他勾搭呢?當即問道:“睿兄弟也算一表人才,現在姑媽家裡雖是貧寒些,但總也是一戶明淨人家,你卻為何看不上他?”
兩人坐著說了些話,吃了一盞茶,看看時候不早,傅月明恐綠柳在此處待得久了,唐姑媽要生疑,便打發綠柳起家去了。
獨撇下唐春嬌一個,立在原地,惶惑然不知何去何從。正在此際,桃紅打一山石背麵過來,向她笑道:“女人,我們女人請你疇昔坐坐。”說著,就在前帶路。唐春嬌與那唐愛玉脾氣相差無幾,便也低頭隨她疇昔。
傅月明聽了這事,也自發奇特,便問道:“姑媽就不說麼?”綠柳說道:“姑太太打牙黏住了似的,不睬論。每日裡隻迫著我們多做些針線活,拿去換錢使,不管這些小事。”傅月明想了一陣,不得個眉目,便同她說道:“這事兒你先刺探著,千萬不要轟動了他們。再者,我這病好了七八了。到了後日,你攛掇姑媽帶著那兩個女人來我們家一趟,我自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