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地牢苦寒,裴極卿抬起鮮血淋漓的尖下巴,隻看到傅從齡一雙暖和的眼睛。
“好好好。”
一個小廝笑著迎上去,為他披了件氅衣,眉開眼笑道:“主子,這但是汗血寶馬。”
裴極卿胡思亂想時,決雲已抱著方纔寫好的宣紙跑來,他臉上沾著點點墨跡,一雙眼睛清清澈亮,抬頭道:“裴叔叔,我寫的如何樣?”
“恩,吃雞肉吧。”裴極卿也笑著避開這個話題,將雞湯連著燉爛的雞肉盛進小碗,“對了,明天我在書院門口,看到一個吆五喝六的小孩,你可見過他?”
隔著夜色,裴極卿望著那疊描紅紙,俄然回想起些宿世的舊事――當時他還是太子傅從齡的侍衛,因著這份榮膺,他們這些侍衛雖是下人,實際上卻也招人羨慕,以是除裴極卿以外,很多侍衛也是知書達理的世家出身。
“疇昔?”小公子轉頭,將那張淡紫色花箋擲在地上,皺眉道:“甚麼狗屁戚少爺,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回都城都多久了,要不是攝政王戒嚴,我早就歸去了,他現在纔想著湊趣爺,下輩子吧!”
裴極卿望著那位小公子,內心生出一絲迷惑,他冇認出來這孩子是甚麼皇親貴戚,竟然能養著匹汗血寶馬。
小廝從懷中取過一張紙,輕聲道:“這是戚少爺的拜帖,傳聞您回都城來了,想請您一聚,我們,現在疇昔?”
裴極卿大抵曉得了決雲為甚麼活力,因而盛出一碗百合山藥粥放在桌上,開口道:“燉好了,去拿個毛巾墊著,把沙鍋端來。”
小公子下了台階,卻冇有上肩輿,而是拉過一匹棗紅泛金的高頭大馬,他個子比馬腿高不出幾分,卻很有架式的拍了拍馬脖子,扭頭道:“這馬真不錯。”
決雲昂首道:“你睡哪兒?”
“古來貴爵生貧賤,想讀書是功德。不過……你叫‘裴七’,畢竟不是甚麼端莊名字。”裴極卿怔住,傅從齡卻已如有所思開口,“本宮為你賜名‘極卿’,意為‘囊螢映雪,位極公卿’,給你這讀書人取個好彩頭,如何?”
“會寫有甚麼用,你可都是描的。”裴極卿用心斜著眼,“就這幾句,我抄一遍就能背下來。”
“好了好了,逗你呢。”裴極卿起家,將書從他手裡抽出來,“睡覺吧小少爺,您這書都拿倒了!”
幾月後,裴極卿被一個起夜的下人發明,幾人呼喊著帶他到了管事近前――盜竊太子文墨本是大忌,裴極卿當時隻感覺本身必死無疑,可下朝回府的傅從齡卻冇有問罪,他翻翻裴極卿所寫的那些‘罪證’,反而低頭髮笑道:“你想學讀書?”
傍晚不到,嶽山書院門口已排滿接人的車駕,馬車肩輿緊圍在書院四周,如同年會趕集普通。
決雲扭頭,看到裴極卿正看著他,趕緊抬筆道:“如何?冇見過讀書人嗎?!”
裴極卿也不說話,拿毛巾擦擦決雲的手,他將那隻小手翻轉過來,看了眼他紅彤彤的手心,故作驚奇道:“先生打你了?”
“他叫魏棠。”決雲埋頭吃了一陣,含著東西道:“本日纔來的,書院不讓帶書童來,他卻帶了五六個,把腳翹在桌上,先生也不管他!”
裴極卿坐在一旁,抬眼打量著連續從書院中出來的孩子,這時,一個披著狐毛大氅的少年正被人前呼後擁著下了台階:他約莫十二三歲,看著卻比決雲高些,稠密黑髮用一隻翡翠玉冠高束頭頂,五六個小廝正碎步緊跟在身後,各個滿臉堆笑,為他捧著書和手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