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意想不到的本相，事到現在，陸孝嚴已經不會再驚奇和氣憤了。當初他憋著口氣非要跑出來創業，多少也是受了大哥的鼓動和勾引，冇想到這底子就是個佈局精美的騙局。送他順順利利衝上山頂，再一腳踹下去，讓他摔成重傷爬不起來，好笑他到死都還矇在鼓裏。

蔡史墨呆立半晌，漸漸彎下膝蓋，“噗通”跪在地上掩麵而泣：“我對不起孝嚴，對不起你們……這些年我在英國開了公司，賺了大錢，也娶了老婆生了兒子，卻冇有一天是高興的……我不時候刻都記得，我是個出售過兄弟的人……”

哭夠了，他們並排坐在台階上，各自點起根菸冷靜抽著，誰也不說話。曾經冇心冇肺的阿樂變成了渾渾噩噩的殘廢，曾經風趣睿智的阿MO變成了沉默寡言的販子，曾經仁慈純真的呆頭變成了為情所傷自怨自艾的瘦子大叔。曾經一起逃學、一起打鬥、一起在球場上肆意奔馳的少年們，都被光陰磨礪得失卻了光彩，變成茫茫人海中一顆顆庸常無奇的暗淡砂礫，還未老去就已式微不堪。

朋友們走後，墓園重又規複了安好，剩下陸孝嚴單獨一人久久核閱著本身的墓碑，無儘唏噓。從出世到滅亡短短三十幾年，他冇能苛求到親情，不慎喪失了友情，又親手就義了愛情。

沐夏眨了眨大眼睛，顯得無辜又樸拙：“孝儀姐曲解了，我和孝嚴哥畢竟好了一場，明天這類日子不管如何都該來送送他。”

小媽方瑤緊走幾步跟在父切身側，手挽在父親臂彎裡，一副小鳥依人的和順姿勢。她穿戴身吵嘴色係的香奈兒套裝，為了搭配衣服，還特地挑選了成套的黑珍珠金飾，戒指項鍊耳環胸針一樣不落，恨不能把“文雅名媛”四個字刻成金匾頂在腦門兒上。護士出身的小媽唯恐彆人嘲笑她冇層次，列席任何場麵永久是全套的初級定製加持，卻常常總顯得用力過猛。

跟著血液緩慢流失，陸孝嚴感覺本身變成了一團蒸氣從軀殼中離開而出，飄飄忽忽向上浮起，一向升到半空中，俯視著車內幾近絕望的淩希和那具叫做陸孝嚴的屍身。

再厥後，陸孝嚴的屍體被送去了殯儀館，又在幾天以後被擺進高貴的鍍金骨灰龕，運去了裡島售價最高的海景墓園。他終究要帶著並不屬於他的罪名被埋藏地下，入土為安了。

可終究他甚麼都做不了，滅亡將他隔斷在人間以外，成了徹頭徹尾的旁觀者，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烈焰淹冇統統，看著曾經新鮮的生命被炸得七零八落。

-

短短幾句話，把個善解人意、勉強責備的好老婆歸納得淋漓儘致，恰好老男人陸遠騰就是吃她這一套。

轉頭看看，他陸孝嚴小半輩子起起落落跌跌撞撞，換來的也隻要一聲感喟，幾滴眼淚，和阿誰被深深孤負了結無怨無悔的淩希罷了……

議論明星緋聞與朱門恩仇向來是公眾茶餘飯後最愛好的消遣活動，堂堂大族子，一夕階下囚，命喪流亡路……半個月來每天都有關於陸孝嚴的各種訊息見諸報端，裡島的八卦週刊因為他銷量翻了幾倍。陸家是吃文娛這碗飯的，陸孝嚴生前在買賣上從無建立，現在死都死了，倒實在做了回“文娛話題”，也算死得其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