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雅出來時，天子纔剛更完衣出來。紫色團龍常服，玉翅金冠，新修過的臉潔淨清爽，神采奕奕，“弟妹如何來了？”雲雅屈膝想要施禮，天子伸手扶住了她，“你是有身子的人，免禮。”雲雅不動聲色地擺脫了他的手，退後一步道：“妾身來，是想問皇上一件事情。”

這一個淩晨的光陰就在天子遲緩而沉重的語聲中度過，雲雅終究清楚地曉得，君宜或許真的回不來了。他托夢給她，讓她照顧好孩子，照顧好他的母親，而他，拋下她一人，空空蕩蕩……“弟妹，雲雅，”天子的神采中帶著些許不安。雲雅看向他的目光倒是安靜，“妾身曉得了，多謝皇上。”

“雲雅……”

這天禁不住予兒喧華，雲雅帶著他去禦苑中逛逛，累了，便在亭中搭了大毛褥墊略坐。竇彎兒看雲雅和雲萱兩人都是沉默，自抱過予兒陪著他玩耍，正教他數數時，從那樹後轉出兩道麗影，平空為那蕭瑟之景添上幾分春意。“喲，這天還冇黑，鬼就出門了？”一身豆綠色團花襦裙外罩玉色鑲金邊大氅的玉妃當仁不讓，率先開口。披著洋紅羽縐麵狐狸毛大氅的麗妃雙手捧著暖爐，一臉驚駭狀，“有鬼？還不請個法師來驅鬼？”“請法師有甚麼用？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鬼現在就死皮賴臉地賴在這兒，好吃好住，又有老鬼小鬼陪她，如何還肯歸去？”

“她替本宮法律，有甚麼敢不敢的？畫眉，疇昔，她要再敢多話，掌嘴五十！”玉妃揚著臉，瞅一眼仍舊神遊天外的雲雅，“你的主子不教你，本宮就代她好好教教你！”畫眉上前，手上剛一動，一向躲在竇彎兒身後的予兒俄然站了出來，伸開雙手勸止道：“不準！”畫眉看是他，退後一步向玉妃道：“娘娘？”

“她們的火氣歸根究底也是因為皇上，皇上不顧恤她們的身材，也請顧恤她們的心。”

“瞞住你？瞞住你甚麼，朕不懂。”

天子冷酷道：“朕看她們火氣太大，吹吹風涼快風涼纔好。”

“化雪？”天子難堪間心念急轉，“雪是化不了，不過再難過也得過是不是？總會想出體例的。”

雲雅心頭一酸，掙紮著忍住那掉了一夜的淚水，“皇上，到今時本日還要瞞住妾身麼？”

天子讓著她坐了，“甚麼事？”

“妾身想問，剋日火線戰況如何，雄師可有過了長嶺？”

天子側首問予兒，“還要打麼？”

“妾身曉得那邊極寒，皇上說再困上幾日，是曉得幾今後雪就會化了麼？”

天子扶住了她，扶得是那樣的用力，令她冇法擺脫，“雲雅，有些事，你不會想曉得的。”

“冇用的東西！”玉妃推開她，伸手就向竇彎兒臉上摑去，“在這個宮裡，本宮莫非連一個奴婢都不能教了？”竇彎兒曉得端方，不敢躲閃，予兒倒是低頭就向玉妃衝去，“好人，不準！”他固然個頭矮小，但身子矮壯，這麼一撞疇昔，玉妃身子一歪，被他撞開少量。麗妃扶穩她，“冇事吧？”玉妃一把又推開她，站直身材道：“真是冇法無天了，這宮裡都是些甚麼人？魑魅魍魎，還帶著個小野……”“野甚麼？”聲音冷峻，神采亦如寒冰。玉妃轉頭瞥見，立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委頓下去，“皇上。”

雲雅對這統統淡然視之，隻在予兒鑽進她懷裡時，她的眼睛才動了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