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合了閤眼,強抑著肝火,凝聲道:“大哥兒在這墳前,還是收斂些好,以免三郎看了,內心頭不舒坦。”
另一麵,魯元帶著清算劃一的傅朔入宮麵聖,兄弟妹三人,圍坐一桌,邊吃菜喝酒,邊談笑起來。傅朔雖已有近三十歲,性子卻還和當年剛出海的阿誰毛頭小子普通無二,笑起來聲音極大,全無顧慮,官家含笑聽著,竟平白有些臨淵羨魚之思。
他本來感覺,大寧和流珠雖在眉眼上有些附近,但脾氣卻大為分歧,然現在看來,竟連性子都有些奧妙的類似了。阮二孃眼下對他懷著恨,但官家堅信,有那麼一日……她會念起他的好來。膠葛一輩子,誰也忘不了誰,誰也討不著便宜。
他這一番話,令得席上靜了半晌,魯元噗嗤一笑,特長中小扇拍了下他那腦袋,道:“又不是非得要個男人才快意,你問問你四哥,這汴州城裡,哪個比得上魯元公主我過得舒心?那個內心都揣著本難算的賬,上至你四哥,下至那打更的更夫,查案的捕快,相撲的懦夫,就冇有一個舒坦的。你啊,大且不必為我憂愁。”
兩人各手拉一個孩子,沉默無語,終究到了那墳前。徐子期先俯著身子,將酒食果品一件一件擺上,隨即令瑞安及快意先行祭拜。
她腹誹著,又見這青年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頭,隨即半盤著腿,坐在墳前,望著那墓碑,竟微微勾唇,凜聲道:“臥龍躍馬也好,鶯兒燕子也罷,最後都付做黃土一抔。足可見得,人生苦短,還需得及時行樂,活得就是個暢快,管他旁的很多,都不必理睬。二孃你說,是不是這個事理?”
流珠微怔,扯唇一笑,輕聲道:“也不是那個都能像小將軍這般蕭灑。如果全然不顧,便會有彆的辛苦,命說不定,也會短些。”
說罷舊事以後,傅朔又對著官家道:“弟弟我是趕在其彆人前頭,跑著回京的,而再過些日子,背麵的人也能趕返來——四哥也曉得,我小時候就長了□□毛腿。這背麪人帶來的,可不但是奇珍奇玩,另有外洋之國的幾位公使。他們之以是費這舟車勞累之苦,隨臣弟返來,主如果想看看我們這泱泱大國的氣度與風采,見地見地。之前大海茫茫,從中隔斷,我們兩邊誰也不曉得誰,現下也算是相通了。”
流珠點了點頭,抿著朱唇,悄悄拈起裙兒,緩緩彎下腰身,將那新近折下的,青綠色的柳條兒插在了墳上,徐子期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將剛在車上給快意編著玩的柳圈擺了上去。流珠皺了皺眉,暗自道:他徐老三生前被帶的綠帽兒還少嗎,你倒好,還給他墳前擱綠柳帽兒。
徐子期的聲音愈發降落:“厥後我娘又懷上孩子,她偏思疑這孩子,不是徐道甫的種,便使了主張,叫我娘不測流了孩子。我娘養身子的時候,徐道甫自外返來,傳聞了以後心內裡也生了疑,對我娘冷言冷語。當時恰是夏天,鄉間熱得不成模樣,太婆教我娘捂著被子,說是如許對身子好,我娘熱得神態不清,我要去請大夫,卻被徐道甫揍了一頓,說我是和太婆對著乾。被子捂了整整一天後,我娘中了暑氣,臉兒通紅,連隻言片語也冇留下,自此冇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