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吉利!實在是客人說了,如果丟失了一點半點,就要小的人頭呢!王小六,”那男人趕緊叫過邊上的一個伴當,想從速把這個大老爺送走,“從速地,把大老爺的施禮送到船埠外去,一個鹹豐銀元!”這個價倒是咬的死死的。
“我們是新調任廣州道台老爺的船。”老蒼頭站在橋板口,操一口湖南話說道,“裡頭有三箱子書,另有老爺隨身行李。有勞諸位扛到船埠外頭,給一兩五錢銀子!”見人們不動,小奚奴尖嗓子喊道:“說給你們冇聞聲麼?如何一個個站得拴驢橛子似的?”
“現在另有甚麼海防夷防?洋人占了香港又在九龍鬨新界,隻要不進廣州城,屁防也冇有!”茂名縣令黃克家甚是滑稽,一臉怪笑說道,“叫得急,我們都是日夜兼程來的,來了又這麼等著!你問彆的縣令,他們在廣州都有宅子,這裡留個長隨探聽著,在家候著幾時開會幾時來。我們冇這份產業,總督衙門開會有分例的,包吃包住也是安閒!”瘦子岑春笑道:“大帥有他白叟家的章程,以穩定應萬變。見了洋務叫十三行去,有了匪患尋徐廣縉軍門,其他隻要完糧征稅,一罐蠍子――一蓋不問。”
那位姓郭的道台彷彿是第一次到廣州,站在船頭沉吟著,用略帶悵惘的眼神瞭望著遠處鬱沉沉壓在大地上的羊城。用目光搜尋著白雲山、孤山、虎門……但雨霧濃厚,天氣太暗淡了、整座城都被嫋嫋的霾霧覆蓋得一片昏黃,向南望是看不到絕頂的珠江縱橫支流,綿連綿延支離虯蟠直到海口,恍惚中棕櫚椰影問,彷彿海波潮起潮落,大小礁島若沉若浮,像是水天在流淌,又似全部大地在漂移,淒迷得讓人不知身在那邊……聽到“三百大洋”這話,他臉頰上肌肉顫了一下,回過甚來,盯著岸上那男人問道:“是卸鴉片?能不能檢視一下?”
郭嵩燾歎了一口氣,問道:“製軍現在正忙甚麼呢?”
“好吧,給他這個價吧。”郭嵩燾瞧了一眼那些箱子,“彆遲誤了進城。”
說話間一其中年人又從艙中跨出來,年紀隻在四十歲高低,描述清臒,個子也不高,頭戴一頂黑緞六合一統瓜皮帽,玄色巴圖魯背心套著一襲灰府綢夾袍。他隻掃了岸上世人一眼,叮嚀道:“不要爭價,快著點,下午我還要進城衙門裡去。”便不再理睬,站在船頭瞭望北江景色。老蒼頭便問:“你們要多少?”
“五兩!,或是鹹豐銀元一個!”
郭嵩燾趕到總督衙門的時候,已是申正時牌,廣州人已經用了新詞兒,叫“下午四點鐘”。門房廳裡還等著五六個縣令,他官階高人又生,大師本來一處談笑打渾,見他出去,便都收口兒正襟端坐,吸溜著嘴兒吃茶不言語。郭嵩燾也覺無話搭訕,向門房遞了抄本名刺便坐在一邊閉目深思。誰知一等就是半個鐘頭,連個回據都冇有。郭嵩燾嘬了一下嘴唇,叫過倒茶的衙役問道:“葉製台在見甚麼客,這麼久的?”
“大人是新來的吧?”靠玻璃窗坐著的一個瘦子,穿戴補子,袖子捋得老高,端著茶碗笑道:“累了就院裡遛達遛達,裡頭有炕還能睡,我們在這等了四天了,您纔等這麼一會兒.急甚麼呢?”
大師鬨然大笑。郭嵩燾卻感覺內心塞了一團爛絮似的一陣難受,拿著國恥開打趣,這些人太偶然肝。偏轉臉看時,阿誰接辦本的門政戈什哈閒逛著從簽押房踱出來,忙回身出來,迎上去問道:“我的抄本經曆遞上去了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