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就在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始終堵在陳瀅心頭的那股鬱結，垂垂消逝開去，她乃至生出了一種跡近於惺惺相惜的感受。

轉首望去，卻見他的手斧正自供詞的大要超出，剛好觸著了一根纖細的指尖，那陣奇特的感受，便是由此而來。

陳瀅有了一種莫名而來的欣喜。

“我已著人去尋小臻了。”降落的語聲糅在風中，緩緩而來，好似將那風色亦染作微醺。

與其在那幾個“證人”身上華侈時候，引發敵手的警悟，倒不如先行結案，以此麻痹敵手，再暗中清查線索。

她衝著裴恕晃晃手裡的供詞，嘴角擰去了常去的阿誰位置：“這份供詞如此完美，充足交差了，如果大人想要息事寧人，自能夠拿著這份供狀分開。而剩下的撈屍之事，交由伯府自行措置也未為不成。可現在，大人卻呈現在了此處，伯府的人，反倒一個不見。”

陳瀅無聲地舒了口氣，隔著冪籬看向裴恕，至心誠意地讚了一句：“裴大人高見。”

郭家隻提及了嬌杏一人，亦便是說，這水底沉屍，應當隻要一具。可現在卻俄然多出來了一具屍身，啟事安在？

聲線如酒，醇厚磁沉，帶有極大的利誘性，讓人下認識地就想放鬆警戒。

二人沉默地站了數息，裴恕忽地偏過甚，棱角清楚的下巴有規律地向上一起，複又向下一合。

他沉浸在了本身的思路中，直到指尖傳來了非常的、有彆於紙張的細滑觸感，他才驀地回神。

言至此節，她便意味深長地止住了話頭。

裴恕既在刑部供職，且還呈現在了此案當中，這便表白，他所觸及的案件與陳瀅會有部分重合，乃至很能夠會全數重合。

他公然不信賴這份供詞，也公然不吝獲咎興濟伯府，也要趕走閒雜人等，以不受滋擾地斷案。

“陳三女人，不想親身鞠問那幾小我證？”裴恕的眼睛看著火線，隻以眼角的餘光往陳瀅的方向掃了掃。

如此一來，有一名值得信賴的合作者，便顯得猶為首要了。

隻要抓住小臻這根線往下查，假以光陰，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勇於思疑任何人，這也是一種信心。

即便裴恕對她的態度始終不大友愛，她也並不會就此看低了對方。

這委實是件幸事。

這世道，總算另有救，起碼另有像裴恕如許的官員，秉公辦事、不循私交。

阿誰叫小臻的丫環，纔是關頭。

但是，僅僅隻是這半晌的同業，亦彌足貴重。

裴恕一向沉默著，從她的位置看去，也隻能瞥見他的下巴。

她側首看向裴恕，潔淨如水的眼睛裡，似是漾著一點笑意：“我推斷，大人定是回絕了伯府之人相陪，乃至很能夠嚴令他們不準出麵。您但願伶仃斷案，閒雜人等不得打攪，以免影響了您的判定，是不是？”

這個裴恕，不但與她一樣對本案存疑，且還做出了最明智的定奪。

陳瀅聞言，嘴角微微一動：“就算有人來問我一個月之前的事，我都一定能記得清，何況是三個月前？”她搖點頭，抬手放下了冪籬上的垂紗，語聲安好：“隻消一句‘不記得了’，便能將統統衝突與不公道之處，儘皆恍惚掉。如果跑去鞠問這些人證，隻會讓案子墮入僵局，於大局倒黴。”

在心中細細地思忖著這些，陳瀅便舉起了那疊供詞，籌算將之還給裴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