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與陳瀅皆應是，一前一後，提步上前。

“有理。”元嘉帝點了點頭，將茶盞擱下，換了個舒暢些的姿式坐了，笑道：“解除了內侍，也就解除了起碼一半兒的人。”

很有深意的一語，似誇獎，又似不虞。

這船上並無外人，自不必再像方纔那樣坦白身份。

“喲，本來是您二位到啦。”一見裴恕與陳瀅，那老者立時開口笑道，極標準的官話，入耳非常親和。

裴恕與陳瀅聞言，一抱拳、一屈身，雙雙施禮：“賀管事好。”

畢竟，儒家後輩信奉的是“身材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的賢人訓，而寺人們卻個個身材殘破，且此中相稱一部分陰沉古怪，他們天然看不上眼。

“喲，這說著話兒的就下起雨來了。”賀順安也自昂首看天，又伸手試了試，複又笑：“可巧兒您二位都到了，若不然可不得淋雨？快上來避一避罷。”

陳瀅的語聲，亦似帶著水波的餘韻，平淡潔淨，在艙中不住迴盪：“據查，風骨會中士子頗多，而再有品德魅力的內侍，明顯也冇法律這很多士子心甘甘心腸投效其麾下，有一些乃至顯得極其狂熱。以是，內侍起首便被解除了。”

“賀大監當然職位超然，隻是，在士子們眼中，他，或者說是如他這般的內侍，倒是很卑賤、很寒微的，士子對他們很鄙夷。”陳瀅仍舊直話直說，並未因賀順安乃元嘉帝親信，便竄改措詞。

賀順安向四下望望，見玄漆案上茶點俱全，四下燭火透明，便也躬身而退。

好一會兒後，元嘉帝終是回過甚，似笑非笑望陳瀅望一眼，挑眉道：“今兒早晨你可算是如願了。”

驀地，幾點濕涼，拂上陳瀅的臉頰。

“啟稟陛下，上元節康王餘孽案畢，裴家軍裡便呈現了一個假扮成軍卒的圓臉內侍。而他，便是這統統的啟事。”陳瀅答得亦很直接。

元嘉帝目視窗外，隻略抬了抬手：“免，坐。”

他側身避開他們的禮，又深深哈腰行了個全禮，方衝他兩個招手兒：“兩位快上來吧，主子正等著呢。”

“嗒、嗒”，數聲輕響，和著窗外風捲浮波之聲、雨絲滴落之響，格外有一種寥寂，好似羈旅的遊子扶杖而行，火線漫天煙雨、茫茫不見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