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腰彎肩落,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天熙帝打坐調息,側目輕瞥桌案上的金印紫綬和富麗的虎符,靜思道:“朕尚未想到,祁王竟這麼不頂用,膽色如此之小。還覺得他能多撐一會呢,本來是朕高估了他。”
他撩起衣袍,伏地而跪,因傷痛過火,肩膀瑟縮著。他脫下衣衫,暴露後背。後背上有一條深約三寸的刀傷,深可見骨,多處未好的箭瘡。
“九弟,朕這一統萬裡國土的胡想,你莫非不肯意幫朕實現了嗎?”
祁王不敢昂首,隻哽咽道:“是,陛下,臣弟惶恐至極,乃至於寢食難安。”
宜國最是富庶,故而這虎符的材質乃是上等金玉,流光溢彩,恰如引得無數人垂涎三尺的至高權力。
天熙帝背過身去,望向北方的天空,“九弟不過自責,烏塔乃世代遊牧民族,精通騎射,刁悍蠻橫,在前朝時便已占有漠北草原,如同中原之諸侯,曆朝曆代,死在其手中的能臣將相不儘其數。九弟攻不下,非九弟之過,是朕太心急了。”
“茜娘是怪臣弟冇有管束好阿縱,若再此放縱下去,說阿縱今後必然會變成大禍,累及全部王府。”
待出了幽清宮,在烈陽的暉映下,沿著甬道走了不知多久,他顫顫巍巍地扶著一棵柳樹,身後仍舊是汗涔涔一片,他嚥了口乾唾沫,喃喃道:“定王……”
“陛下……”
“早有?從何時開端?不是因為明曦一事,那莫非是因為光陽侯?”天熙帝撥弄著盆栽裡的柔滑花朵,漫不經心腸問。
“請陛下容臣弟稟明詳情,臣弟去官啟事有二。其一,臣弟愧對陛下信賴,是陛下頂著朝臣的壓力交給臣弟兵權,以期攻陷烏塔,隻是連連對烏塔交戰,勞民傷財,臣弟傷痕累累,卻無尺寸之功,深感罪孽深重,是臣弟無能,臣弟願卸下兵權,望陛下另擇良將,以挽回臣弟的錯誤。”
天熙帝終究哀歎了一聲,“是朕的不是,本來九弟你心中思慮諸多,若實在難堪,朕準了便是。收回鎮關大將軍與大司馬之職。”
天熙帝微眯泛著金光的眼眸,彆成心味道:“哦?驚駭甚麼?你但是與朕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啊,非定王、光陽侯這些篡逆之輩可比。阿縱遇刺一案,朕也給了你公道,朕最寵嬖的明曦也已親身報歉,都是疇昔的事了,何必再耿耿於懷?”
他扶著祁王起來,“烏塔是塊堆了二百年的硬石頭,罷了,不打就不打了,恰好也得百姓一個喘氣的機遇。”
“九弟,你驚駭了?”輕的語氣,儘是篤定。
侍從章淙倉猝四顧,謹慎道:“王爺!”
天熙帝拂袖側身,轉頭看他,金燦燦的陽光打在他的身後,令祁王看不清帝王的神采。
祁王冇有否定。
金銀寶回聲,“是,陛下。”
海晏河清,風調雨順,承平亂世啊。可如果能夠天下歸一,方為千古帝王。
天熙帝起家,繡有仙鶴神獸的衣袂飄飄然,拂過蒲伏在地的祁王的肩側,挪步至扇窗邊,遠眺萬裡如水墨畫普通籠上昏黃色采的江山。
他這副模樣,不管是誰看了,都惹不住憐憫。
就在那一頃刻間,天熙帝聲音驀地變得格外鋒利刺耳,他眉心猛跳,扶著金龍手柄坐下,將桌案上的東西全數摔碎,麵露猙獰,忽覺麵前金光閃現,暈頭轉向。
祁王喉間充滿著幽清宮內的香,說話便如吞石,艱钜了些:“陛下,臣久戰無功,恥為武將之列。現在隻想好好教誨照顧阿縱,不求他建功立業,隻盼他此後能安然無事,不再惹事生非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