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方纔叫賣的時候他都聽到了。但武大心想小孩子大抵記性大,因而又耐煩提示了一句,說不漲價,還是兩文錢,如果賒賬的話,就是三文。
武大在中間忙不迭點頭確認,一臉被冤枉的神情,不明白這個跟他乾係不錯的小孩子為甚麼俄然翻臉不認人了。
潘小園看看鄆哥,又看看武大,不好暴露太嫌棄的神情。
鄆哥舉著那炊餅,有板有眼地說:“他這炊餅是偷的!一個月前,周守備家裡頭設席接待東京來的欽差,那宴席裡的炊餅就跟這個一模一樣!我聽周守備府上的小廝說,是請了東京來的良庖,一貫錢一扇籠做出來的呢!厥後那宴席結束,炊餅還剩了很多,就都散給街上的小廝閒人了,我也搶得兩個,供在家裡,一天捨不得吃一口呢!大郎你實說,你這炊餅,是不是偷的周守備家的!”
那張員外不為所動,任鄆哥黏了幾十步,目不斜視地走遠了。鄆哥也不泄氣,恰好走到一家茶鋪前麵,放慢了腳步,伸長脖子往內裡一張,立即又發明瞭新目標,破鑼嗓子立即又完工:“孫大官人,點茶怎的不配些果子!……甚麼,不要雪梨?你要甚麼,我去給你尋……”一麵碎碎唸叨,一麵腳不點地,一陣風般出去了,也不知往哪兒轉了一圈,馬上便尋來了三四種果子,笑嘻嘻地給那孫大官人擺桌上,順帶把本身的梨也賣了兩個給鄰桌。拋著荷包,哼著小曲兒,笑眯眯地返來了。一起上東張西望,還在尋第三個賣主呢。
然背工指頭一拂,胳膊上的籃子蓋兒微微翻開一條縫,暴露內裡三四個圓滾滾的雪梨。他立即又把籃子蓋兒扣了歸去,擋住了那白得刺眼的柔光,彷彿內裡裝著王母娘孃的蟠桃。
他點頭晃腦的話音未落,四周幾個客人已經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一個胖裁縫捂著肚子笑道:“真是孩子話,就算是偷來的炊餅,放了一個月,還能吃?早就硬成石頭啦!這擔子裡的軟炊餅,明顯是大郎本日新做得的。”
自古百姓趨炎附勢,官方如有甚麼東西被官家用過,被大官讚過,那便是立即身價百倍。而眼下,兩文錢買個炊餅歸去,就能摹擬欽差大人的口福!
巨大的小資行動派、慷慨的藝術援助者、流芳百世的書法家、繪畫家、美學批評家、中國史上最差天子之一,就如許親力親為,親筆題字,把文雅發行到天下各地。
武大一個顫抖,剛收的幾文錢滾在了地下,從速蹲下去撿。中間幾個客人也嚇了一跳,紛繁問:“如何了?”
武大明顯熟諳這孩子,嘿嘿嘿的搓動手,笑道:“鄆哥兒!本日又出來賣甚麼啦?”
一個穿著華貴的員外倉促走過。鄆哥雙眼一亮,收了氣場,拔腿就跟疇昔,哈巴狗兒普通黏在人家身邊,弓起腰,仰起臉,笑嘻嘻地矯飾他的破鑼嗓子:“張員外本日氣色不是普通的好!上好的雪梨,補氣潤肺,止咳化痰,甜不過東街阿誰賣飴糖的蜜斯姐,鄆哥兒跟你姓張!員外,來一個瞧瞧?”一麵說,一麵奧秘兮兮地翻開一點點籃子蓋兒,雙手護著,恐怕那雪梨著涼漏風,“剛賣出去倆,收了人家李員外十文錢,倒也不貴,可眼下我要回家看老爹,這一籃子二十文全賣你,如何樣……”
明顯是個乳臭未乾的小猴子,這一刻,卻有著武林妙手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