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我們不會?我這快六十的人了,生過兒養過女,不比你懂很多;你養太小孩嗎?”老太太也說不清關照是女人,還是媳婦,誰曉得這頭戴小白盔的是甚麼呢。
兩親家混戰一番,全不逞強,罵得也很具氣勢。
大夫又返來了。果不出王老太太所料,得用手術。手術二字雖聽著耳生,但是猜也猜著了,手如果豎起來,還不是開刀問斬?大夫說:用手術,大人小孩或者都能保全。不然,全有生命的傷害。小孩已經誤了三小時,並且決不能產下來,孩子太大。不過,要施手術,得有親族的具名。王老太太一個字冇聞聲。掏是行不開的。
“兩條三條吧,你又不保準,這不是瞎扯!”
“但是呀,八個食盒,我填她,你冇有?”
關照說到這裡,孃家媽想起來女兒。王老太太彷彿還想不起兒媳婦是誰。孫子冇生下來的時候,一想起孫子便也想到媳婦;孫子生下來了,彷彿把媳婦忘了也冇甚麼。孃家媽但是要看看女兒,誰曉得女兒的肚子上開了多大一個洞呢?割病室不準閒人出來,冇法,隻好陪著王老太太瞭望著胖小子吧。
“在我們家裡冇吃過飽飯,以是每次看女兒去得帶八個食盒!”
“那麼你不要孫子了?”大夫想用孫子打動她。
兩親家等了不曉很多麼大的時候,眼看就天亮了,才掏了出來,好大的孫子,足分量十三磅!王老太太不曉得如何笑好了,拉住親家母的手一邊笑一邊刷刷的落淚。親家母已不是仇敵了,變成了老姐姐。大夫也不是二毛子了,是王家的仇人,頓時賜給他一百塊錢才合適。假定不是這一掏,叫這麼胖的大孫子生生的憋死,怎對祖宗呀?恨不能跪下就磕一陣頭,可惜病院裡冇供著子孫娘娘。
大夫也不承諾,王老太太急了。“病院裡洗三不洗?如果洗的話,我把親朋全請到這兒來;如果不洗的話,再叫我抱走;頭大的孫子,洗三不宴客辦事,另有甚麼臉得活著?”“誰給小孩奶吃呢?”大夫問。
“我信賴冇傷害,”大夫急得直流汗,“但是小孩已經遲誤了半天,難保冇個不測;要不然請你具名乾嗎?”“不保準呀?乘早不消耗這道手!”老太太對祖宗非常的負任務;好嗎,掏了半天都再不會活著,對的起誰!“好吧,”大夫都氣暈了,“請把她拉歸去吧!你可記著了,兩條性命!”
王老太太嚥了口冷氣,嚥下去砸得心中怪熱的,要不是為孫子,起碼得打大夫幾個最響的嘴巴!現官不如現管,誰叫孫子用心鬨脾氣呢。抬吧,不消說廢話。兩個大漢剛把兒媳婦放在帆布床上,看!大夫用兩隻手在她肚子上這一陣按!王老太太閉上了眼,心中罵親家母:你的女兒,叫男人這麼按,你連一聲也不發,德行!剛要罵出來,想起孫子;十來個月的冇受過一點委曲,現在被大夫用手亂杵,嫩皮嫩骨的,受得住嗎?她展開了眼,想警告大夫。哪曉得大夫反倒先問下來了:“妊婦淨吃甚麼來著?這麼大的肚子!你們這些人冇體例,甚麼也給妊婦吃,吃得小孩這麼肥大。常日也不來查驗,產不下來才找我們!”他冇等王老太太答覆,向兩個大漢說:“抬走!”
“取出來的胖寶貝總比養下來的瘦猴兒強!”王老太太有點感覺不取出來的孩子冇有住病院的資格。“上病院來‘養’,脫了褲子放屁,費甚麼兩道手!”